咚的一声,墨北的头在车厢上撞了一下,他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坐在左手边的罗驿给他揉揉被撞到的地方,语气亲昵地说:“怎么就困成这样?要不躺我腿上睡会儿?”
墨北麻木地看看他,又看看周围——这是辆经过改装的厢式货车,车厢里安装了两排舒适的坐椅,还有空余的地方垒放着十来只规格统一的黑色皮箱。
坐在墨北对面的是刘正扬,这位公子哥一副有个风吹草动就会随时跳车的样子。他左边的杜医生还是机器人似的,毫无生气;右边的戴夫头上透着血色的纱布倒是很鲜活,特别是那双充满恶意直勾勾盯着墨北的眼睛,真是生机勃勃!
墨北觉得自己刚才可能真的有一刹那是睡过去了,不,也可能是睡了更长时间,要不然他怎么一点都没有是如何到车上来的记忆呢?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过了几秒钟,也可能是一两分钟,从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伸出手看了看——之前被镜片刺破的手已经被纱布包裹好了。是谁包的呢?
哐当!
汽车不知道刮蹭到了什么东西,猛地颠簸了一下,几个人没防备,顿时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墨北的身体向前一栽歪,立刻被坐他右手边的人扶住了。
墨北转头看了看那人,慢慢吐出两个字:“谢谢。”
梁拂晓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待墨北坐稳后就松开了手。
刘正扬直接跪在了墨北面前,膝盖磕得生疼,在戴夫的拉扯下才勉强爬起来,用拳头捶着车厢,扯着嗓子骂道:“大华你会不会开车?不会开我教你!”
罗驿冷冷地说:“正扬,安静。”
刘正扬拧着脖子不正视罗驿,使劲揉着膝盖,不忿地说:“都是这群废物坏的事儿,干啥啥不行。”
罗驿冷眼看着刘正扬,似乎一点也不想掩饰他的鄙夷。他抬手在车厢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连接着驾驶室的一扇改装过的小门打开了,斌子弯腰钻进来。墨北一闪而过地看到驾驶室里除了开车的大华,好像还有一个人。
“怎么回事?”罗驿问。
“刚对面来了几辆车,后头一个轿子要超车,技术又不行,差点撞咱们车上,幸好大华是个好把式,不过路面上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扔了块石头,正好碾上。”斌子也听到了刚才刘正扬的骂声,解释的时候就有意替大华说好话。
罗驿问:“大庆他们的车有没有事?”
斌子说:“车距拉得开,没事。”
罗驿对刘正扬说:“听到了?”
刘正扬不吭声。
斌子看了刘正扬一眼,眼神中透着不满。他和大华跟随刘正扬多年,早就习惯了这位公子哥的荒唐跋扈,但习惯不等于无怨无尤,要不是看在刘家的势力和给予的金钱上,他早就不想惯着刘正扬臭脾气了。
墨北语气悠然地说:“刘公子你最好还是道个歉吧。”
刘正扬的眼睛立刻瞪了过来:“什么!”
斌子也是一愣。
墨北说:“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是在逃亡啊,不是他们仰仗你,而是你依靠他们。你还把他们当成自己养的狗,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万一激怒了他们,把你自个儿丢下,或者干脆把你做掉——反正都是逃亡,对他们可没多大影响,没准儿还更省事。”
刘正扬大怒:“放屁!老子养的狗还要反咬老子一口吗?老子有钱,出去了他们也得靠老子花钱养着!”他眼神不善地看向斌子,仿佛只要斌子敢说个不字,他就能扑上去咬人。
斌子嘴唇一抿,飞快地瞥了刘正扬一眼,转头对罗驿说:“教授,没事的话我回前面去了。”
罗驿点了点头,斌子钻回驾驶室去了。
刘正扬怔怔看着关上的小门,脸上的怒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泼洒在路面上的水彩被落雨冲刷掉,一点一点显露出下面难堪的本色。
车厢里一片安静。
墨北说:“我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