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瞅美人相公,又瞅瞅吾凤神君,最后瞥了眼还在沉睡中的其凰。
无声寻问他们,可是要先翻阅一下?
吾凤神君率先点头,凑过来蹲在我身边,是要与我一起看。我立马有些别扭,转头找美人相公。美人相公善解人意地把我扶起来,“去桌子上看。”
“哦。”我便顺势走到桌边,把小札平方在桌面上,那不知被谁喝过的茶杯放在跟前,就好像时光倒流,恍惚间并非我们今世的人坐在此地,而是鴢族早已泯灭了的气息重新浓郁起来。我深呼吸,然后拍拍胸脯顺口气,委实激动过头的心情。
吾凤悻悻然又挪到我身后,与临柏一人一边站着,如同两尊门神般,只等着我翻开这手札。
我颤抖地手慢慢打开手札,第一页上记载着:“天咫如晤,媚今以此书与君永别媚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员;君若有幸看此书时,媚已成为阴间一魂,或魂飞魄散。媚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君不察媚之衷,惶惶然。天咫之于媚,弥足珍贵,种种皆载录此书之后。不奢其他,唯愿君永世安康,媚此生足矣。”
写得洋洋洒洒,又歪歪扭扭。私以为这个叫做“媚”的人,在写这一段书信之时十分突然仓皇,且,好像赶着去投胎。
“这是本……情书?”我有些纳罕。又往后翻了一页,字迹工整,与第一页全然不同,确是出自女子之笔。再往后看,一笔一划都不是第一页那般的凌乱。不禁又测这第一页是后来时间紧迫下写上去的。
我作手记或者被美人相公罚抄经书时也有这样的习惯,第一页暂时空着不写字,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抄完经书最后写上:“某年某月某日被某某惩罚,痛定思痛,前车之鉴以觉后来”此类。
“好好往下看。”美人相公手指轻弹我后脑勺上。将我从开小差的愤怒中拉回来,柔声吩咐。
便赶紧翻回第二页,又认真看起来。
“乙巳年二月初一:姐姐今日诞下麟儿,取名天咫。姐姐把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孩子送进我怀里时,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我这一辈子都会为这个孩子绞尽心力。天咫很乖,看到我就笑。他一笑我心便暖。我于是想记下他成大的点滴,将来老了也不至于想不起来他带给我的快乐。”
……
“乙巳年三月十一:天咫满月时变回了小鴢的模样,因为姐姐身子不好没有足够的奶水喂养,致使天咫灵力不足维持不住人形。姐夫出去寻了羊奶回来喂咫儿,他却怎么也不肯喝。我说让我试一试吧,天咫粘我比粘姐姐更甚,他果然肯喝。那灵力稀薄的小鴢窝在我怀里。揪着我的心。于是我在喂羊奶时偷偷灌了自己的灵力进去。”
……
“乙巳年五月初七:天暖和起来,咫儿喝了搀着我灵力的羊奶长胖了许多。姐夫笑话我,还没有成家的姑娘就这般抱着别人的儿子不肯放,让不知道的仙人看到还以为是我偷人私自生下的孩子。我不以为意,外面的仙人都惦记着我们鴢族的神力,又有几个是好心肠。即便这辈子不嫁人也无妨,只守着我们咫儿健康长大。”
……
“乙巳年七月二十一:咫儿尿床了,我的被褥洒满童子尿。我训他。他居然无赖地笑起来。”
……
“乙巳年重阳:姐姐和姐夫在后院里祭拜先祖,我带着咫儿在前院晒太阳。天咫在我手上咬了一口,我惊了一瞬,正要佯装打他,却听到他稚嫩的声音响起。他喊我,媚。没有办法描绘那时我的难以置信,天咫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喊我,媚。往日我总是和他说话,告诉他我叫媚,我是他的媚姑姑。我以为他听不懂,没想到他却一直记在心中,尔后突然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