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城也不知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那个“一切都是错觉”的梦带来的后果是思绪飘飞,她一时竟忘了要站起来。等意识到似乎躺的太久时,天已经朦朦亮起来。外面隐隐有开门声,打水声,和鞋子榻上石板的声响。
新的一天开始,宫人们也该起来干活了。
一个小黄门揉着眼睛坐起,迷迷糊糊地想要下地,脚丫子刚伸到下面,突然觉得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不由有些疑惑。
“谁往地上放了个软垫啊?”他嘟囔了一句,踏着那软垫去找自己的鞋。
“你踩着我的脸了。”软垫发出一声闷响,吓得小黄门打了个踉跄,扭脸见地上躺着个人,顿时惊叫起来。“呀,小李子,你又从床上掉下来了?”
“又”有“再”的意思,也就说这不是第一次。她进宫这一个月了,一共从床上掉下来二十九次,当然这只是因为这个月是二月。这种会从床上掉下来的本事,在她非常小的时候做的极为出色了,好在那时有娘亲看着,总不至于摔的鼻青脸肿,外加奉上小命。
花倾城鼻腔里哼了一声,扶着酸痛的小腰站起来,似咕嘟了一句什么,俯身开始在地上找鞋。
他们这一发出声音,床上另两个人也都醒了,一个个打着哈欠,揉着眼屎,也开始下地找鞋。突然一抬眼看见花倾城脸上不小的脚印,都不禁大笑起来,“小李子,你的脸怎么这样?也太……,太好笑了。”
小李子指得就是她,区区在下,泗水镇最令人头疼的顽童,而现在她的身份是大燕皇朝最美丽,最可爱,也是最倒霉的小黄门,俗称“太监”。
这个屋子是宫中众多黄门房中的一间,一共住了四个人,小邓子,小城子,她这个小李子,还有刚才踩她一脚的小路子。都是水当当,嫩的刚抽了新芽的小仔仔,一个九岁,一个八岁,两个七岁。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小嫩芽还没等长成就已经凋谢如昨日黄花,再也不复男人魅力。当然,她除外,她这辈子都不想有什么男人魅力。
对于他们的爆笑,花倾城一点也不在意,几个小屁孩还不会放在心上,她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又怎么会跟个孩子计较。可能过投生时孟婆汤喝少了点,前一世她总有些模糊的记忆,不时会从脑子里蹦出来,这也导致了她注定与一般的小孩不同。
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先看看这张脸究竟成了什么样吧。
女人永远都会对自己的容貌在意,无论什么时代,也无关什么地位,这只是天性使然。
像他们这种小黄门房里自然不会有某种叫做“镜子”的东西,唯一半块能照人的铜片还是她在宫女扔的垃圾里捡的。自此之后奉若至宝,好像明珠宝玉一样收藏在匣子里。当然,这匣子也是捡来的。
而现在花倾城就从匣子里,拿出那半块镜片,对着脸上照来照去。
镜中映着一张如三月桃花般娇嫩容颜,虽年纪尚幼,却也能看出将来必像她的名字一样倾掉一座城池。只不过现在这张脸上,却从左眼下直到下巴印着一个小小的脚印,红红的印记就像一品上好的猪皮上盖了个某某出品的红章,看着很是可笑。
自古美人多薄命,说的好像就是就是她这样的吧,女人做不了,委屈做个土不啦叽小黄门,也是苦命一个。只是她这副对镜自怜,伤情悲秋的样子,若是被泗水镇的老少看到,不知会不会惊得眼珠脱眶而出?
花倾城也会爱惜容颜?
要是她真爱惜容颜,就不会和镇上的小子打得鼻青脸肿,连亲娘都看不出她长什么样了。
好吧,好吧,她承认自己是闲极无聊,才会捡些东西充充门面,顺便把伤情悲秋的小黄门形象痛快淋漓的演绎一下,其实她真正的内涵,也不过是泗水镇一小流氓而已。
说是流氓,当然也不是凭空,她的名号也有一定来历的。
话说,想当年她五岁时,曾见两个三岁的小孩吵闹,一男孩,一女孩,男孩吵不过女孩,气得脱掉裤子,大叫:“我有小鸡/鸡,你没有。”
那稚嫩的东西一露出来,顿时吓哭女孩。而她从来不以为男人多这东西是多么自傲的事,于是冲过去脱掉女孩裤子,对男孩吼道:“有小**有什么了不起,她有这玩意,以后要多少小**都有。”
众顽童自是不解,可有大人正巧瞧见此一幕,代为广播,于是她小流氓的名号广为流传,还曾被青红帮的特号流氓看重,一度要收她为入室弟子。
这都是过去的糗事,现在想来似乎已经很遥远。当然,就算不遥远她也会假装记不住了。
正胡思乱想时,门外就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几个猴崽子,都什么时辰了还磨磨蹭蹭的。”
喊话的是黄公公,宫里很有名的暴脾气和大嗓门,四人都不敢懈怠,忙套上土黄色的衫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