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适合的职业
何子衿觉着冯翼真不愧是狗都嫌的年纪,自从嘲笑她胖后,冯翼还无师自通的给何子衿取了外号,就叫小福气。
何子衿白眼翻他半日,他则愈叫愈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何氏这样聪明的人,见冯翼喊何子衿作小福气,竟半分看不出何子衿心中的郁闷来,反是仿佛何老娘智商附体,乐呵呵的同沈氏道,“阿翼与子衿就是投缘,上次来就玩儿的很好,这次头到来多少天,阿翼就念叨子衿呢。”
沈氏不愧何子衿的亲娘,无中生有的本事简直张嘴就来,她笑道,“子衿也是,上次阿翼走时送子衿的木雕小马,子衿一直摆在屋里放着。有时还悄悄同小伙伴们吹牛说表哥怎么怎么着,我想想都好笑。”木雕小马做摆设的事何子衿承认,只是,她可没跟小伙伴们拿冯翼吹牛啊,她娘可真是……
何氏与沈氏仿佛知音相遇,那是越说越投机。唯有何子衿,她自觉是个孝女,又事关她娘的面子,以至于她也没法子为自己辩白一下:她真的没拿冯翼吹过牛啊啊啊啊!这样没智商的事,谁会干啊!她娘真是太夸张了,稍有智商的人都不会信好不好!
谁知,冯黑胖就信了,冯黑胖坚信何表妹虽然面儿上喜欢翻他白眼,但背地里对他祟拜颇深,于是,带着一张自得嘴脸的冯黑胖更加讨人嫌了。
更让何子衿不服气的事在后面,冯翼喊她小福气,全家人都乐呵呵的,她叫冯翼一声冯黑胖,何老娘先骂她一顿,沈氏也说她不懂事。
冯翼除了日常喊何子衿小福气外,还喜欢揉她的包包头,每次不揉歪不罢休。还有诸如在何子衿的必经之路的树上跳下来吓唬何子衿,捏何子衿的小圆脸儿,检查何子衿的功课,故意说何子衿笨,等等幼稚行为,何子衿都懒得一一细述,直接私下写了一本“狗都嫌幼稚大全”。
好在,冯翼也不只是做些狗都嫌的幼稚事,每当欺负了何子衿,何子衿嘴一扁做出要大哭的样子时,他又会想出各种法子哄何子衿。当然,最有用的就是给何子衿买各种好吃的。
何子衿这等一生两世之人都能被狗都嫌逼到装哭的份儿上,可见冯黑胖有多么的狗都嫌,以至于让向来不大喜欢上学的何子衿都恨不能天天去上学了。
谁知,自从冯翼来了,何老娘与沈氏很有默契的给何子衿请了假,让何子衿在家与冯翼玩儿。面对这样郁闷的人生,何子衿也只得庆幸她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她知道哪怕冯翼现在比较讨人嫌,也只是小男孩儿成长中的必经之路罢了。何子衿自觉心胸开阔,虽然冯翼现在比较讨嫌,她其实并不会太与冯翼计较的。
唯一让何子衿惋惜的是,每当她陪着冯翼玩耍,三姑娘是素不参与的,三姑娘宁可安安静静的做针线,纵使与冯翼说话,也带着表姐表弟的客气与礼貌。三姑娘这样端正严肃,冯翼在三姑娘面前也很有做表弟的样子。何子衿就琢磨着,她也学着三姑娘端正严肃一把,也好治一治冯翼这讨人嫌的病。谁晓得,她越是端正严肃,冯翼就越喜欢来讨嫌,以至于何子衿时时照镜子研究面相,难道她脸上写了好欺负三字吗?
讨人嫌是一种病。
好欺负也是一种病啊。
何子衿想了半日想出个给冯翼治病的法子,如今她既不上学,也不一径在家与冯翼玩儿,免得冯翼总做出幼稚事来戏耍她。何子衿干脆下帖子请来何洛何涵与族中念书的小伙伴,备好茶水点心,摆好桌椅板凳,就在她的花房,弄个诗会啥的。
花房里因要养花,每日要笼一盆炭保持温度,较他处暖和些。何子衿原是自荐为评委,冯翼第一个不服,“你刚学念书还是我教的,贪嘴小丫头一个,你会看诗?别笑掉我大牙了。”
何子衿道,“你倒是把大牙笑掉一个给我瞧,我也算开了眼。”
冯翼一呲牙,露出刚掉的小虎牙的位置,道,“这就是给你笑掉的。开眼了吧!”
冯翼大何子衿两岁,牙换好几年了还没换好,何子衿也开始换牙了,据何氏姑妈说,何子衿换牙算早的。何子衿白冯翼一眼,懒得理他,道,“我定找个叫你心服口服的!看你天天自大狂一样,也叫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找谁,不会叫那个何洛来做掌坛评诗吧?”明明他才是何表妹的启蒙先生,偏偏如今人们都说何表妹开始学字是跟何洛学来的。何洛是哪根葱哪头蒜啊这么抢他风头,人还没见,冯翼先有小小不爽。
“洛哥哥有学问的了不得,不过,我找他来做诗会掌坛你肯定不服,你放心吧,我肯定找个你服气服的五体投地的人做掌坛。”何子衿继续捏着鹅毛笔写请帖。
冯翼凑在一畔看何子衿写字,又道,“你这用鸡毛写字的法子倒挺好的,我虽也念书好几年了,爹还没叫我拿笔,有时想写字都写来。”
这年头,不是甫念书就学写字的,一般孩子都是启蒙早,然则起码过了八岁再学写字,主要是顾忌孩子太小骨骼太软,贸然拿笔练字,伤了指骨反不美。所以冯翼方有此一说。何子衿之所以为把鹅毛笔捣鼓出来,也是因这个。偶尔需要写字的时候,有鹅毛笔就可以自己写了。
为了这一支鹅毛笔,何子衿被何涵家大鹅拧了好几下,还有一回被拧到屁股,疼的何子衿好几天只能趴着睡觉,说来还有些丢脸呢。但就在这样艰难困苦且无人理解还有人反对诋毁(主要指何老娘)的情形下,何子衿终于表现出一生两世的智慧,她把鹅毛笔捣鼓出来啦!
虽然没人欣赏吧……她爹一直觉着这东西用起来不如毛笔得劲儿,而且写出的字写不如毛笔写出的有风骨韵味儿,更重要的是,别人写字都是各式狼毫、猪毫、羊毫之类,若单自己拿根鹅毛做的笔……虽然何恭不是那种特要面子的人,仍是婉拒了他闺女的热情推荐。于是,何子衿只得寂寞的孤芳自赏了。
如今不想给冯翼欣赏了,何子衿面儿上不动声色,心下还是略有小得意的。觉着冯翼虽是个黑胖,胜在眼力不错。冯翼非但眼力不错,他眼馋的很,问,“小福气,给我用用吧,我帮你写帖子,好不好?我念的书也比你多,认的字也比你多。”
何子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将眼皮往上一撩,瞟一瞟他爹的砚台道,“没墨了啊。”
冯黑胖虽爱欺负人,还是有几分机伶的,立刻卷起小袖子露出圆滚滚的手腕给何子衿研墨,他一面研,一面还傻乐,因有求于人,他也不叫何子衿“小福气”啦,而是说,“妹妹,你才多大,还会拐弯抹脚的使唤人啦~”
何子衿哼一声,拉长小奶音儿,“不爱磨就别磨,我可没使唤你磨墨。”
冯翼连连笑应,“是,你没使唤我,我心甘情愿,成了吧!”
“勉强勉强啦。”何子衿写了好几张帖子,冯翼有些着急,“你倒是叫我使一使你这鸡毛笔,成不成啊?”
“这叫鹅毛笔,别不懂瞎说了。”纠正了冯翼一回,何子衿把帖子写好,将笔递给他,“你写吧,可得轻点儿,别使大劲,不然该把笔尖弄坏了。”
“知道知道。”冯翼把何子衿自椅上拱开,自己坐了,从何子衿用剩的纸笺中抽了一张,想了想抄录了一首诗经的诗。刚要给何子衿看他写的字,何子衿把写的帖子数了数,从脖子里取下挂着的黄花梨的小木印,每张帖子挨个按了印泥,唤翠儿进来去送帖子。
冯翼问,“妹妹,你还有印哪,我看是刻的啥?”凑过去瞧半日没瞧明白,问,”这是字吗?”
“这都看不出来,笨!”何子衿终于有机会说一次冯翼笨了,心下倍觉舒爽。冯翼细看何子衿印在请帖上的图形,很实在的说,“真的不像字,倒像一头小猪。”
“本来就是小猪啊,我属猪的。这是我舅送给我的生辰礼,这可不是寻常的小猪,是我舅找了好木料,特意给我刻成了印。好看不?”何子衿说起来颇是自得。
冯翼憋着笑,点头,“嗯,比寻常猪圈的猪要好看。”
“知道什么,这是小福猪。”何子衿给自家印上的小猪取了个极吉利的名字,谁晓得冯黑胖一听,险没笑的厥过去,一面笑一面抖,“真是印如其人,我看你就个小福猪。啧,尤其你这胖劲儿,特像。”
何子衿将请帖交给翠儿去跑腿,狠狠瞪冯翼,见屋里没他人,便道,“冯黑胖冯黑胖冯黑胖!”身为一个传奇一样的女纸,哪怕活了一生两世,哪怕自觉颇具涵养,何子衿也忍受不了冯翼这样的嘴贱好不好!要不是如今她还没长大,非把冯翼暴力一回不可!
两人为“胖”字很是拌了几句嘴,冯翼非常不服何表妹叫他冯黑胖,何子衿也烦死冯翼每天要说她一百个胖。暂时翻脸后,何子衿直接去找冯翼之爹冯姑丈说话。当然,依何子衿一生两世的智慧,她没一开始就告状,她把自己写的帖子郑重其是交给冯姑丈。冯姑丈家里只有儿子,侄女倒有几个,瞧见何子衿这样圆润讨喜的小丫头也挺高兴,接了小帖子并不立刻就看,笑问,“这是什么?”
“给姑丈的请帖。”何子衿粉儿认真的说,“我认识许多会念书的朋友,难得表哥来一回,我想介绍表哥给我的朋友们认识。因为大家都是念书的人,就打算后儿个开个诗会。我本来自荐掌坛,表哥不同意,说我念书不如他多。我就想请姑丈做掌坛,到时我们做了诗,姑丈帮忙评一评,好不好?家里就姑丈最有学问了。”
冯姑丈忍笑,“你们才几岁,就会做诗了?”
“千家诗大家都会背,诌也能诌出来,姑丈,你不会看我们小,就瞧不起人吧?”
冯姑丈拿请帖轻敲掌心,一笑点破何子衿的用心,“激将无用。”想她小小孩童一个还怪有心眼儿的,越是这样,冯姑丈就有点想逗她一逗。
何子衿想了想,从小荷包里拿出块牛奶糖,放在冯姑丈的掌中,眨眨眼卖萌,“请姑丈吃的,表哥常说,吃人嘴短。”
冯姑丈不过逗她一逗,将牛乳糖收了,笑,“既然收了子衿的东西,当然得去了。”
何子衿很有礼貌的道谢,说,“我还有一事想跟姑丈商量。”
冯姑丈简直受不了何子衿小笼包的年纪摆出大人模样,肚子里笑翻,面儿上却并不表现出来,还很当回事一般道,“侄女有何事,只管说来。”
何子衿鼓了鼓脸颊,“姑丈,你觉着我胖吗?”
冯姑丈险笑场,摇头,“微有圆润,算不得胖。”
“表哥一天说我一百个胖,姑丈,你觉着这样对吗?”何子衿眨着大眼睛,粉儿认真的说,“我觉着不利于我们兄妹之间的和睦,姑丈,你说对不对?”
冯姑丈肚里都要笑抽了,点头,正色,“对。”
“那你能不能帮我说一说表哥,别叫他总说我胖,说得我每天照镜子都觉着自己仿佛胖了似的。你看,我都因表哥产生错觉了。我觉着,这样不大好。”
冯姑丈故意沉了脸,道,“侄女放心,我定帮你说一说阿翼。”
冯姑丈这样威严,何子衿心下又觉着告状这事挺没品,冯翼是到了淘气的年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何子衿告了状,偏又圣母病发作,又担忧冯翼受罚,还是建议一句,“姑丈别训斥表哥,他待我好,就是总说我胖不好,姑丈你委婉的说一下表哥就可以了。”
冯姑丈一脸铁面无私,越发道,“要不是侄女给那孽障说情,我非打肿他屁股不可!”
“不成不成!”何子衿连忙道,“小孩子可不能打,你得讲道理。只在外头的莽汉才动不动就打人呢,像姑丈这样博学多才的人,自然是以理服人。你以理服人,表哥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比那揍出来的服气可有用多了。而且,现在姑妈要生小弟弟了,以前你们就表哥一个孩子,两个人一起疼他,如今有了小儿子,用在表哥身上的注意力就分散了。你还得多疼疼他,叫他知道即使有了小儿子,也最疼他。表哥才能爱护弟弟。姑丈,你说对不对?”
冯姑丈心下深觉何子衿小大人般好笑,继续引逗她说话,道,“真看不出来,子衿,你年纪不大,知道的道理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