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徵穿了十七年的女装,出门之后改换男装,只是因为男装没有裙子,行走方便。此时让她再换女装,她也没什么好为难的。更何况此时她心中有了疑惑,担心南宫雅将她错当成男人来依赖,所以很快便点头答应了。
不过流徵万万没有想到,南宫雅不知如何琢磨了一番之后,拿出了那条夜昙城独有的以鲜花花汁染成的花裙。
那套裙子……很不寻常。
不但染色工艺与常见的衣服不同,做工也十分讲究。上身是一件刚及腰的薄樱色掐身短衣,用同色的绣线刺了大朵花瓣的暗纹。这短衣裁剪得极为合身,但偏偏那袖子做得有些长,袖口微微收了些花苞形。下身是一条曳地长襦裙,刺了密密的百花暗纹,还用银线串了透明的小颗碎珠在上面,行动之间光华流转,璀璨动人。
这套衣裙一看便知是花费了许多功夫的,为的是力求将女子玲珑的身段和纤细柔美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南宫雅穿上这一套,那必定是美妙绝伦,可若是让流徵穿上这一身,她肯定会万分难受,寸步难行。
流徵简单粗暴地拒绝:“这个不行。”
南宫雅颇有些委屈:“只有这个稍微长一点。”
她二人毕竟身量不同,流徵若是穿她的衣服裙子,肯定短了,只有这套花裙倒是因为款式特别,刻意做得比较长,大概正合适流徵来穿。
流徵还是摇头:“我穿不习惯。”
她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虽说穿的是女装,但都是与普通村女一般的棉麻布裙,而且为了方便干活,那些衣裙的款式大多剪裁得比较简单方便。
在她看来,此时眼前这条裙子不像是给人穿的,倒像是用来折磨人的。
南宫雅也没勉强,略一思索之后便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最终,南宫雅自己穿上了那条复杂的薄樱花裙,而流徵则换上了一套她后来又重新下楼去买的一套衣裳——
月白色短襦,青水色层层渐染的长裙。
这套衣裳竟然比南宫雅自己那套花裙还要贵一些。
老板特地解释说,这种用鲜花香草淬汁的染色工艺中,寻常的红啊粉的颜色比较容易染,但越是清淡浅薄的颜色却越是难,这么一套简单的毫无任何花样的裙子,足足要染坏一匹布才能得这么一件,自然矜贵。而这裙子妙就妙在颜色上,所以不必增添任何刺绣或者花样,就已足够美了。
南宫雅自认是个很有眼光的人,细细研究了一番之后就认定,只有这样的裙子才能配得上那个冷冰冰的流徵美人。
流徵却对吃穿并不讲究,随便过了一眼,只以为是套寻常衣衫,接过来就换上了。至于头发,流徵倒也随意,撇了一根细竹枝为簪,束了半髻。
再一回头,南宫雅也换好了衣服。
屋内暖色灯火一跳一跃,窗畔红裙美人言笑晏晏。
流徵难得细细打量了一番,竟是第一次觉得南宫雅真能当得起金玉赌坊大老板所说的传闻中“第一美人”之名。怪的是,明明那眉眼身段都是自己见惯了的,可此时看来,却又似乎要比自己寻常所见要再美上十分。
就因为……这条花裙么?
流徵略有疑惑。
南宫雅倒是一脸紧张,扯了半天的裙子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穿着好不好看?有没有……”
“快走吧,夜市都要收了。”
流徵忽而打断她的话,转身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竟主动拉过了南宫雅的手。
“免得……走丢了。”
这解释颇为多余。
但南宫雅也因这一下子岔开了心思,不再纠结于自己到底有没有辱没这条花裙,而是兴致高昂地赶紧跟上步子出了门。
走至街上听人说起,才知道这一日竟然是七夕乞巧节。
难怪街上如此热闹,也难怪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竟然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结伴出游。
夜昙城是花城,姑娘们对女红并不执着,反倒是个个搬了花盆去拜月,不求有个巧手擅女红,而是都求自身会侍弄花草,再求明年风调雨顺。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着热闹。
原本南宫雅以为流徵换了女装会觉得不自在,而流徵也以为南宫雅见她穿了女装之后,会不适应,却没想到,两人都是多想了。
恰因为她们此时同为女妆,更显得她们之间亲密无间,也因得她们同是女子,才会彼此之间自然而然便心意相通。
这样两个美人穿街而过,不论什么花也及不上半分颜色。
夜昙城的路人纷纷侧目,伫足赞叹。
甚至还有热情开朗的姑娘上来与她们搭话,只不过流徵面对南宫雅还能说上几句,对生人却又不自觉地冷下脸来,南宫雅却是喜与人言谈说笑的,一路走下去,竟然也与两个年轻的姑娘熟络起来,这才知道拜月之后,她们还要去城西的百花堂看夜昙花。
“夜昙花?便是只在夜里开一次便凋谢的花儿吗?”
南宫雅十分好奇,满脸都是期待。
“对,那纯净无暇之美,天上地下没有一样花儿能比得上的!”旁边的姑娘不断蛊惑着南宫雅,虽然是刚结识不久,但女孩子之间总是很容易便能说到一处去的。
南宫雅回头看流徵,面露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