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数月再回到家中,南宫雅心中多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听侍从说了南宫家上下安好,南宫雅便安心去了自己往日所住的闺房内,由从小便贴身服侍的丫鬟伺候着梳洗换衣裳,最后,南宫雅站在铜镜前,仔仔细细打量了自己一圈。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装扮亦是原先惯常的装扮,就连周身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也与往日一般无二。
但……
还是有点什么不大一样了。
就连侍立于两旁的丫鬟也盯着她看了半天。
南宫雅瞥了她们一眼:“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性格较为活泼的那个丫头抢着先开口道,“就是觉得小姐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这可绝不是说好听的话逗小姐开心,这可是真真的实话!”
“对对,也说不出具体是哪儿好看,就是觉得……哪儿都好看。”
南宫雅笑着瞪了她们一眼:“就知道瞎说!”
可说她变了的却不止是丫鬟而已。
当南宫雅收拾齐整去见她的二婶南宫夫人时,也遭遇了差不多的境况。南宫夫人坐在正堂里喝茶,见她进来请安,仔细看了看她,点头道:“出落得更好了。看起来你这一趟出门,似乎有不小的变化。”
南宫雅嘻嘻哈哈地凑了过去:“哪儿有什么变化啊,我还不是老样子!二婶婶,我与你说,我认识了一个待我特别特别好的人,她……”
南宫夫人轻咳了两声,倒是打断了南宫雅的半截话,面色也不如之前和缓。
“既然回来了,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了。往日我还总说你二叔对你管教太严,私底下什么都依着你的性子,就算你再胡闹再任性,只要你没闹出什么大错来,我都替你遮掩了。可你这次也实在太不像话!一个未嫁的闺阁之女,竟然与人跑了出去!你……”南宫夫人略顿了顿,面色愈加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离家这些日子,你三叔四叔五叔他们几个在外面如何说?传言又有多难听……”
南宫世家上一代的直属嫡系只有两人,一个是南宫雅的爹,一个是南宫雅的二叔南宫无涯,其他血缘近的旁系之中,又有她的三叔,四叔,五叔等几个分支。原本南宫雅的爹作为嫡系长子,是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主之位的,只可惜他一直体弱多病,没过多久就过世了。之后,她的二叔南宫无涯便顺承了家业。
只是南宫家的这一代里,直属嫡系血脉稀薄,旁系坐大,几乎控制了族内的大半事务,那几个三叔,四叔,五叔之类的又一直是极不安分之人,一直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家主之位。
早些年他们便暗地里在族中放谣言,诸多挑拨,一说南宫无涯乃无能平庸之辈,只怕很快就要将南宫世家给毁了,又说南宫雅的爹死得蹊跷,搞不好就是南宫无涯暗地下了黑手,为的是当上家主。后来,等到南宫雅渐渐长大,他们又说南宫无涯别有用心,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利用侄女去与上官家联姻,勾结外人,图谋不轨。
这些年来,南宫无涯一边处理外事,一边暗暗与内对抗,实在辛苦。
南宫雅自然是从小便知道这些的。所以她才装傻充愣,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只求不给她忙得焦头烂额的二叔再添麻烦。
此时听得她二婶这么一说,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话有多难听。
只不过此时的南宫雅已非昨日可比,她对此没有什么太多感觉,反而一脸无所谓道:“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反正过日子的是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二婶婶若是想说什么女孩子家的名声,我的确不怎么在乎了,只是……若我真败坏了南宫家的门风,就求二叔将我逐出家门,从此以后我再有什么事,他们也再扯不到二叔身上来。”
“胡说八道!”
南宫夫人皱着眉斥了一句。
然而她心中却微微纳罕,她说这话之前,原本是有些犹豫的。南宫雅自小聪慧懂事,也正因为“聪慧懂事”,所以很容易胡思乱想,暗地里独自伤心难过。只是这一次非同小可,一向乖巧听话的南宫雅做出了“私奔”的丑事,南宫夫人又觉得必须得要好好“教训”一番才行,这才狠心说了这些出来。谁知……
原本那个虽然外表开朗活泼,但内心谨小慎微,总活在惊恐忧虑之中的丫头,好像真的变了。
南宫夫人在治理家务多年,是个何等厉害之人,眨眼的功夫便猜到了一点,再仔细看南宫雅的眉眼神情,的确是与往日不同了。再想想南宫雅一进门便说什么“认识了一个待我特别特别好的人”,看来外间传闻多半是真的。
想到此处,南宫夫人心里已打定主意,决意先去找素日与南宫雅最为亲近的南宫颂问清楚,便收敛了神色,对南宫雅道:“你连日奔波,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歇息几日,别的话日后再说。”
南宫雅却有些不依,嘟着嘴撒娇道:“婶婶,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男人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去决断。”南宫夫人不客气地掐断了她的话头,“咱们女子还是少干预为好。”说完也不等南宫雅再反驳,转头指了个丫头:“送小姐回房歇息。”
“是。”
南宫雅存了一肚子的话,到头来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算了!
直接去找流徵,将人带到二婶婶的面前来,看她还能如何推出门外去。南宫雅这么想着,也不等那丫头来送,自己就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南宫夫人在背后看得忍不住叹气。
心是变野了,可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却还是一点没变。
可南宫雅却没能找到人。
厅堂内的确有个人,但并非流徵,而是她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哥南宫风。照理说这个时辰他应该在练武场指点后辈,今日怎么会如此悠闲地在厅堂里喝茶呢?
平时南宫雅是很怕她这个凶神恶煞的大哥哥的,可此时事关流徵,她踌躇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大哥哥,流徵她……她去哪里了?”
南宫风眉间微动,看了她一眼:“小半个时辰之前就走了。”
“走……了?”南宫雅瞪大眼睛,“你……你把她赶走了?你……”南宫雅“你”了半天,心中气愤至极,但又不敢发作,只好恨恨地转了身,拔腿就要往外跑。
“站住!”南宫风将茶杯一摔,“给我回来!”
南宫雅的确“站住”了,但她却死都不想再“回来”,忿忿地小声道:“你干脆把我也赶走算了……”
南宫风的眉头扭成了麻花。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之前南宫颂嬉皮笑脸地跟他说什么“女大不中留”的话了。
南宫风冷哼一声,几步走到南宫雅身侧。
“我没有赶走她,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资格站在南宫家的地面上与我说话。”
南宫雅半懂不懂,有些莫名地看着南宫风:“什……什么意思?”南宫风却好像在跟她绕圈子,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淮叶城内有我们南宫家多少外门和暗桩?”
南宫雅想了想,道:“大概……二十多处吧。”
“如果她能赢了这些地方的守门人,就自然可以再回来说话。”南宫风淡淡道。
南宫雅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接着便又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