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强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吃午饭。
他是官塘乡派出所的所长,四十多岁,高高大大的,曾经也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不过现在,却也仅仅只能从满脸的肥肉里模糊看出一点原来的影子。
因为上面无人,陆明强在官塘这穷乡僻壤的旮旯一窝就是十几年。刚开始他还有些不甘心,四处活动,希望能调动到其他地方去,别说云岩县城,就算是好一点的乡镇,也比官塘这里好得多。可不论他是如何上蹿下跳,托人找关系,钱是花了不少,可却始终都没有听到一个准话,更没有半点要挪窝的迹象。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他也有些认命了。官塘这地方虽说穷不拉几的,也没什么油水,但好歹是山高皇帝远,山里人也比较淳朴,小偷小摸有,作奸犯科的却没多少,因此他这个所长干得也还是有滋有味、逍遥自在。
一听到那刺耳的电话声,陆明强的老婆曹丽就不满地嘀咕道:“这电话一天到晚响过不停,还让不让人安生点?”
曹丽是云岩县城里的人,别看现在腰身比水桶还要粗,可年轻时却出落水灵,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上门来提亲的,快要把门槛都给踩平了。可她却一心看上了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陆明强,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和他结了婚,还跟着他背井离乡,来到了官塘。可没想到快二十年过去了,陆明强却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出息,眼看以前那些自己连正眼都不看的男人,个个功成名就,她还陪着陆明强在官塘这里吃苦,心里多少也有些怨气。
这样的唠叨陆明强也是见惯不惊了,哪天曹丽不发几句牢骚?不是二姐夫家里又换大彩电了,就是以前的哪个同学给老婆买了裘皮大衣之类的。对于这些,他向来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压根儿就没有往心里面去。都说在体制里摸爬滚打要有谋略,不能死冲乱打,其实婚姻生活里更需要谋略。
陆明强不紧不慢地拿出电话来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忙对曹丽嘘声道:“小声点,林乡长的电话。”
“不就是一个乡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曹丽撇撇嘴,很有几分不屑地表情。
她也曾经听说过乡里来了一位姓林的新乡长,比起自己闺女也大不了多少,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陆明强走的是司法路线,虽说接受地方和县局的双重领导,但事实上地方政府的话语权却实在有限。她这个所长夫人,也不是很把那些乡长书记们看在眼里。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陆明强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一旁去接通了电话。虽然知道隔着电话,对方根本就看不到,可他脸上却依然堆满了笑容,声音也极为殷切。他的这番举动让曹丽是大感讶异。就算是面对乡党委书记柳光全时,也没见老公那么阿谀奉承、苟且钻营的样子,一个乡长,又算得了什么?莫非这个林乡长,还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曹丽一边吃着饭,却一边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电话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对丈夫的仕途是很上心的,整天没事就在琢磨怎样才能让陆明强一飞冲天、平步青云,她也好妻凭夫贵,接受别人的谄媚迎合。可除了听到老公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说是之外,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通话的时间并不长,也就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陆明强挂了电话,却是没有回到饭桌继续吃饭,而是呆呆地站在窗前,点起了一支烟,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曹丽忍不住就问道:“这个林乡长找你什么事?”
陆明强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啦?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陆明强越是这个样子,曹丽就越是心慌,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碗筷,就走了上来拉着他的手焦急地问道。不论她有时是多么埋怨老公无能、窝囊废,可老公却始终都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脊梁骨,不容她不上心。
陆明强痛苦地闭着眼睛,费力地摇摇头,又猛地睁开眼睛,冲着曹丽一阵怒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那个好表弟,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惹事?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他给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