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满腔仇恨死命地向那名毒系弟子扑上去的,却被对方一抬手架住,轻松地将胳膊扭到了身后。动弹不得的她仍旧拼尽全力挣扎着,原本被整理好的头发再次凌乱地披散下来。口中大声叫着什么,似咒骂似痛呼似哀鸣,分辨不清内容,但不由得让听者觉得心生恻隐。
毒系弟子在她颈后拂过,女人的尖利叫声顿时消了音,只是徒劳地张着口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呀呀声。一惊过后,她顿时奋力挣扎得更为激烈,看起来全然不顾惜自身会受伤的样子。
给她处理伤口的那名药系弟子连忙上前,不赞成地斥道:“闻庄,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闻庄看向他,说:“不是要知道具体情况吗?让她安静一些,才好说话。”
“做贼心虚吧!”一边待诊的人群中不知有谁很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在眼下这个情形下格外响亮。待闻庄侧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声音又消了声。但迎视他的人们的眼神,明显是反感畏惧和排斥的。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有话想说的话,倒是站出来,必然让你说个痛快。”先前来的那几名毒系弟子中,突然有人冷笑着开口。手抄在袖中,眼神不善地扫过人群,直看得那些人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
“百草堂向来行事光明,何需畏惧人言。”长桌前正在看诊的一名药系弟子停下检查,转身看过去,接口说道。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事件原本的两名主角反倒没有多少人再关注了,场地中隐隐似乎要转变成药系和毒系弟子的对峙。
此时,那名跟着闻庄一起过来的药系女弟子开口打破了这种一触即发的沉默。
“闻庄。”
唤了一声,引得所有人的目光转而重新聚焦过来,她在众目睽睽中伸手扶上了中年女人的胳膊。没看见她做什么,中年女人挣扎的力度就立刻明显减弱了。闻庄也没阻止,松开手任她将中年女人扶到了一旁。
女弟子连连在中年女人身上几处按过,指间在阳光下闪过一道亮光。叶牧微微眯起眼,心下回忆起,药系弟子的武器,似乎是……针?
那名女弟子安抚着和中年女人说:“大娘,我给您治了一下扭伤。现在我帮您恢复声音,您别急,慢慢说。我们大家总要听听您把事情经过说明白,才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早先来的那名药系弟子也走了过来,和这名女弟子站在一起,容貌看起来居然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一个的轮廓更俊朗些,另一个则因为婴儿肥,总带了几分的孩子气。
他说:“景彤,给她解开。”
说着双手虚扶上中年女人的肩膀,和她平视,郑重地说:“这位夫人,事情经过如何,你尽管说出来。我景安以百草堂首席弟子的名义向你保证,如果真的有百草堂弟子滥杀无辜,百草堂绝不姑息,必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句句坚定,这片空地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中年女人“啊”了一声,恢复了声音。她看了看景安,抬起手胡乱擦了擦眼睛后抓住他的衣袖,转头仇视地盯着闻庄,哑着声音大声说:“他杀了我的孩子!”一句话出口,眼见着眼泪又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情绪有再次崩溃的迹象。
景彤连连轻顺她的背,低声安抚着。中年女人这才断断续续地,说清了事情的过程。
听着中年女人的叙述,气氛重新凝重了起来。
“……我的孩儿,就这么在我眼前咽了气!可怜他痛了整整一夜!娘对不住你!是娘害了你!”中年女人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在景彤忙着劝慰的低语声中,一个男声毫不留情地冷淡说道:
“的确是你害了他。”
发言的,正是那被指控的对象——闻庄。此时一语既出,连百草堂的弟子中间都起了一阵骚动,各种意味的视线纷纷投向独自站在门前,纹丝不动的那个身影。
他却不为所动,看着中年女人,说:“我多次嘱咐过你,开的药需要定时定量服用。以毒攻毒本就凶险无比,容不得半点错处,你却瞒着我找人改过了药方,孩子病情有变时也没来找我,而是去找别人来看诊。”他漠然地说,“既不信我,当时又何必托付于我。瞻前顾后,自作聪明。我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是你断送了他一条性命。”
中年女人一声发了狂的咆哮,疯了一般就要向着闻庄扑过去。景安连忙死死架住她,喝斥道:“闻庄!”
闻庄看向他,嗤笑道:“景安,我看在你是首席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别以为真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你要我说明情况,这就是情况。村妇无知,我不与她计较。但是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若是真想毒死一个孩子,有多少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可以选择,又何需这般麻烦。”
“若非她的孩子当时病得快死了,她跪在地上苦苦求我,赌咒发誓事事都听我吩咐,我未必会破例用这费力不讨好的手段。眼见最难熬的阶段过去,孩子病情渐好,她倒自己犯上了嘀咕,怪得了谁去。”
景安只是制住那名中年女人,直直看着闻庄,问:“以毒攻毒?你当时用的,是毒术?”
“是啊。”闻庄回视着他,说,“是毒术。”
一片哗然。一名药系弟子突然大声说:“荒唐。那孩子当时是患了病,并非是中毒,何来的以毒攻毒!”他排众而出,脸气得通红,说,“我记得这位大娘,当时是我给她的孩子看诊。那孩子明明是重病难治,我便开了些安神延命的方子,此例我亦在当天的晚议上提出过,众位同门应该还记得。”
药系弟子附和肯定了他的说法,而毒系弟子则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