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庄。”景安蹙眉唤道,语声里是全然的不赞同。但既然闻庄的话已出口,他便也苦笑着对叶牧点点头,说,“确然如此。叶少侠所言之事我们业已察觉,近日分发的防疫汤药便是由‘奈何’演化而来。只是想必叶少侠亦能明白我等顾虑,此事还望勿要声张。”
“便是将事情公然说出去又如何。”闻庄咬牙打断道,再也按捺不下怒气,“景安,我毒系一脉问心无愧,何必遮遮掩掩倒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那些人若要闹,便让他们去闹,有骨气去避忌猜疑我毒系,想必也用不到我毒系弟子辛苦调配的药,现在的事态又算什么?你知道那些药系弟子私下里都在说什么。你真要任由事情这样下去,同门离心?”
景安沉默片刻,没有回答闻庄的质疑,而是将目光转向叶牧,道:“叶少侠见笑了。”
叶牧知机地站起,说:“我出去走走,二位先聊。”
他一点都没兴趣参与百草堂内部的纠纷,想要确认的情报已经到手。黄杨柳得的真是疫病的话,无论她找上闻庄是否偶然,“奈何”都注定成为这场矛盾的焦点。毒系仅能解毒,药系方能医病,这是在当地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点。而闻庄当日负气说出的“以毒攻毒”,更是错失了最好的辩白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件事下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定义。若黄杨柳得的是同样的疫病这件事传扬出去,因着闻庄那日的话,当地人便会视这场疫病为毒,从而怀疑是毒系弟子所为,更有甚者会怀疑百草堂。即便辩白说黄杨柳得的是病,视毒系弟子如虎的当地人,又怎会相信毒术也可以治病?
这是一场两难的局,发现疑似妖魔所害的人骨后,景安便急急找上他委托了这个任务,大概除了希望早日查清疫病来源,也存了几分期待,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证明此事系妖魔所为,一旦事态暴露也可凭此证明此事与毒系无关吧。
也是因为如此,既然知道了事情是因魔气而起,百草堂一定会比他更为迫切想要查明那片土地的异状。如此一来,他可以先着手从其他线索查起了。
他一边向外走,一边调出信息栏,不算太意外地看到了浮现的提示。
您完成了任务【临危受命】,完成度50%
您获得10金,七杀殿声望500
评价:马马虎虎,少侠请再接再厉。
转过屏风,叶牧正待调出包裹确认一下那奖励的十金何在,抬眼便看到一名药系女弟子毫无仪态慌慌张张地一路疯跑过来。
那名女弟子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守门的弟子和站在门口的叶牧一般,拼尽全力奔跑着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直入厅内,快得让人都反应不过来要阻止。紧接着,叶牧听到了她颤抖着嗓音的喊声。
“景师兄,不好了!颐和厅出事了!”
叶牧走出大门,站到了一侧不起眼的角落,开始静观其变。守门弟子也无暇留神看他,惴惴不安地向门内张望着。
厅内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消一刻那三人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景安快步走在前面,手里抓住女弟子的手腕带着她一路疾行,听着女弟子气喘吁吁的叙说。闻庄稍微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三个人都没分神旁顾,一路快步走远了。守门的药系弟子犹豫一下,也跟了过去。
叶牧调出地图匆匆扫了一眼,代表顾兴言的光点依旧窝在他常驻的房中,没有异样。
关掉地图,他抬脚便远远跟上了景安他们。
颐和厅是百草堂暂时安置那些染病的药系弟子的地方。原来却是药系弟子终究和毒系弟子起了冲突,一名毒系弟子说是自己有了新的治疗思路,药系弟子却因认出那新增的几味材料中有剧毒蛊虫而执意不肯,三言两语之下双方都生了火气,几乎险些动起手来。顾虑到厅内患病的同门,争端终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是两系弟子间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当真一触即发。
景安和闻庄赶到后,各自安抚下一系弟子,闻庄问明了那毒系弟子的配方,沉吟一下表示赞同。在景安的担保劝说下,药系弟子这才放开护持,虎视眈眈地看着毒系弟子进行治疗。但还暂时不知效果如何。
此番事罢,景安这才想起叶牧来,抬眼寻找,却早不见了人影。
叶牧看到结局后便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潜了出来。值此机会,正好去拜访一下此行的另一个目标。
一路走过百草堂的曲径回廊,在目的地停下脚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把面目也掩进兜帽里,他抬起手,敲响了面前紧闭的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露出顾兴言不耐烦的脸来,叶牧不待他说话,当头便是一刀劈下!
顾兴言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迅速,他相当狼狈的一个侧身,看起来就像是要跌倒一般,却恰恰避开了刀光。拽着打开的门板险险站住,身形未稳时便已扬起了一把粉尘,地上幽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然而这剧毒只蚀到了一件被迎面抛过来的黑色斗篷。随着斗篷兹兹作响地冒着黄烟落地,露出大开的房门,顾兴言也看到了站在门口持着刀的男人。
“叶牧,你这是什么意思?”眼见叶牧没有进一步的攻击,顾兴言这才停住动作,松开门板站直身形,恼怒地喝问道。一段时间没有露面,他看起来瘦得更吓人了,眼窝深陷下去,眼底两片青黑的阴影,但是眼神反而亮得更加尖锐了些,盯住人看的时候,刀锋刮过一般凛冽。
叶牧缓缓地垂下刀,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顾兴言,开了口: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拜你所赐,我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受人关注。”
顾兴言脸色变了变,冷笑道:“那又如何?这么可笑的事,当然要与人分享。不想让人知道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让人知道。”
“我有些奇怪,”叶牧没有理会顾兴言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以你的性格,即使看不惯我,又为什么会选择嚼舌根这种你绝不擅长的方式来给我找麻烦。你应该知道,这种方式虽说恼人,但实际上无关痛痒。”
“那段时间,百草堂内的关注重点本应在闻庄和黄杨柳的身上,偏偏我又在其中横插了一手。闻庄能不能治好黄杨柳固然让人挂心,但是和莫名而来的七杀殿弟子的真实目的相比,一个病女人自然不会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为了给闻庄减轻压力,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但我可不太乐意被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