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火势已经控制住,马汉正指挥人用沙土覆盖灯油灭火,受伤的人被抬到一处安置起来,情况都在控制之中。须臾,白玉堂赶了回来,众人焦急的看着着,他有些无奈地摇头,“让他给跑了。”
许向阳将最后一针缝好,咬断线头,抖开衣衫左右看着。这衣衫是给展昭做的,她趁着闲暇,给展昭做了两身衣衫。他的衣衫素净,除了官袍便是蓝衫,她从瑶掌柜那得了两块上好的料子,细致滑爽,又是他常穿的蓝色,给他做衣衫正合适。
她时常在想,他或许不是偏爱蓝衫,而是对穿衣不甚讲究。想着她不由浅笑,有那样的皮相,穿什么都玉树临风,确实不必费心打扮。当然,这不过是笑谈,回头也试着给他做些其他颜色式样的衣衫。她闲在家中,能做的也就是打理家务,给他归整添置衣衫。算着时间,他已经离家两个多月了,照他的说法,应该快回来了吧?
她把衣衫放入衣柜中,看着整理一新的衣柜,肩膀微微垮了垮。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有些寂寞呢。从前她也一个人,怎么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心里装了个人,所以才寂寞吗?夏日日头大,窗户那总要被太阳晒一日,刺眼且热。她做了窗帘,阳光经由窗帘过滤,柔和了不少,燥热顿减。
展昭的生活绝对不讲究,单身男人恐怕都这样。床帐挂着便挂着,若是没有人帮他换洗,应该也就这么挂着不动了。这两个月,他人虽不在,她的日常却还是绕着他。冬日的床帐被换成夏日轻薄透气的帐子。新帐子是浅淡的蓝色,稍有微风便盈盈而动,仿如水波,无限清凉。至于其他的,该换的也都换了,待展昭回来,绝对是耳目一新。
现在已是傍晚,许向阳拉开窗帘,推开窗子给房间透气。窗户应声而开,她抬眼望向窗外。这一望,不由愣了,展昭?他回来了?!呆了片刻,她急忙跑出屋子,离她五步远时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收了脚步却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仍旧大步朝他去。她停在他跟前,心怦怦地跳着,笑容绽开,“你回来了?这一趟可顺利?”
“都好。”展昭淡淡一笑,是都好,除了让李老板逃了之外。许向阳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累了吧?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他同她并肩往里去,见屋里焕然一新,笑道:“出门一趟,变化真大,我还以为走错了。”她将包袱放好,笑着,“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趁她倒水的功夫,展昭将房间仔细打量了一圈。以往这儿于他只是个房间,他住进来之后便不曾留意过房间的摆设,都是丫鬟定期打扫。今日才知道,原来夏日时,这样布置能叫人心神舒畅。伸手摸了摸床帐,触手柔软清凉,薄如蝉翼,淡雅的颜色入眼静心。他不禁一笑,她似乎很知晓他的喜好。
片刻,许向阳提着水壶和食盒进来,“先吃些银耳莲子羹垫垫肚子,晚上早些吃饭。”说着从食盒里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出来,再给他倒了杯水。而后转身去收拾包袱,“我在烧水,吃了先去泡个澡去去乏。”说话声随着包袱的打开低了下去,包袱里怎么有一罐药膏?“你,受伤了?”
展昭看了眼药膏,随意道:“无妨,已经大好。”为救丁月华挨的那一刀虽流了不少血,但没伤及要害。因为赶路奔波,对伤口照顾不周,故而还拖着未好全。
许向阳提了心,追问:“伤到哪了?重不重?怎么就受伤了?”眼睛在他身上来回,大概真的大好了吧?丝毫瞧不出受伤的样子。可他上回重伤的模样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叫人心惊。
展昭不想她担心,轻描淡写道:“一时不慎,挂了彩。真的已经大好,刚刚还请公孙先生看过,药膏就是他给的。”说着转了话题,“听说你在向先生学药理。”
“闲来无事便求先生教我些皮毛,别的不指望,知道一些常用的草药便够了。再有,你难免受伤,我总要学一些应急。”说着说着,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他……放下手头的药,把衣物再包好,打算拿去洗,“热水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展昭拦住她,“别忙,我自己来。”提水这种重活,哪能让她做?其实他夏日都洗冷水澡,根本烧水。
“那怎么成?你身上还有伤呢。”
“都说已经大好。”展昭不等她在说,边往外去,边道:“我去提水,你帮我拿衣衫。”
许向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嘀咕着,受伤了还要逞能,让女人帮忙提几桶水不会折损男子气概好不好?替他取的衣物都是这两个月新作的,想着他穿上的模样,她不禁吃吃笑起来。惊觉自己流露了过多的情绪,赶忙咬住嘴唇想收住笑,却还是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展昭回来了,许向阳觉得似乎做什么都有干劲了。趁着展昭沐浴,她杀了一只鸡,晚上打算煲鸡汤。展昭这两个月出门在外,多半不能好好吃饭,现在回来了,该给她弄些好吃的。鸡肉下锅炖了片刻,展昭也沐浴出来,在厨房门口探头:“可有空?帮我上个药。”
她连忙起身,“又伤到背了?”展昭走在前头,“肩膀。”
她的目光追到他肩头,继而顺着肩膀而下。他穿着她新作的衣衫,不知是衣衫好,还是穿衣的人好,薄薄的衣料悬垂而下,顺着肌肉线条,勾勒着阳刚之气,叫人着迷。人靠衣装,即便他已经生得这样好,却仍旧可以锦上添花。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打湿肩头和后背。进了屋,她连忙取了干毛巾替他擦干。公孙先生说了,夏日切忌贪凉,寒气尤其容易侵入体内。展昭瞧着见状,实在身上有不少旧伤,更要注意。
擦干了头发才开始上药,展昭脱去上衣,露出伤处。伤口从肩头到后背,还红肿着,看得她心惊,“怎么伤的这么重?”天气热伤口容易发炎,他再路途奔波,伤口难以养好。她小心地将药涂抹上去,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疼吗?”
“已经不疼,有些痒,药膏抹上去凉凉的。”
涂了药膏才发现忘了拿绷带,她擦了手取来绷带,回身见展昭正盯着自己看,不觉面上一热,“怎,怎么了?”他半裸着身子,披散着头发,竟有些魅惑的感觉,她闪躲着不敢看他。快快地走回他身后小心地包扎起伤口,“这伤口不好碰水,你要小心。”
展昭淡淡应着,将衣衫穿好,道:“新衣衫穿着很舒服。”她愣了愣,笑意止不住,“你歇一会儿,我去做饭。”
晚饭除了鸡汤,其他的都是家常菜,展昭却觉得这是两个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餐了。连喝了两碗鸡汤,才觉得满足,她做的菜总是特别合他的胃口。她替他装了一碗饭,“我今日还在想你们大概要回来了,没想到竟真把你盼回来了。案子怎样了?凶手抓到了吗?”
“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李老板以利相诱,连哄带骗的叫人替他卖命。我们去探查的头一晚,矿井就发生了事故,他竟然见死不救。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宝石是用人血熬煮染色,这才有鲜红如血的成色。”
许向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人血?展昭见她骇然,忙转而提其他,“你在家里可都还好?”
“都好。”许向阳也不想在吃饭时候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血腥事,顺着他的话道,“我在家里做做针线时间就过去了。”她还接了一些绣活,时间很好打发。“改日一道去看看宝儿吧,她现在会爬了,一刻都停不下来。”
展昭点头,“好,过几日得空了一道去。我也要找关大哥喝几杯。”案子还不算完,还要忙。提了关旭,许向阳想起丁月华来,关大哥说她追展昭去了。迟疑了一下,小心道:“我听关大哥说丁姑娘似乎是追你们去了,你们可有见着?”
展昭停下筷子,顿了顿,“见着了,她跟丁大侠一块去的。”而后又补了一句,“他们兄妹已经回茉花村。”
“没事就好,听说她是甩下丁大侠独自上路的,叫人担心了一把。没事就好”
“嗯……”展昭略低头,是啊,没事就好。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替她受伤,她这一趟回去,大概再无相见之日了吧?再见,或许她已嫁人。他们,终究要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