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段业和孟恺的“谈判”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双方正为吕光是否要亲自去氐池县讲讲话而争论,其实这个问题说白了,还是个权力象征问题,虽然看起来很扯淡。
所以,孟恺认真的在辩论,段业假装认真的在争取,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直到口干舌燥的段业抓起茶杯开始喝水时,看见大步流星的段平进来,这才冲着正得意着得孟恺微微一笑,道:“既然孟先生说这一条是绝不可以让步,否则就不再谈判,段某也觉得,不必再谈了,孟先生,您请回吧。”
孟恺愣了,方才段业还一副寸土必争但是很怕自己中断谈判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这是欲擒故纵!一定是欲擒故纵!孟恺很开心的想到,这不过是段业想逼自己让步而已。
自觉地看破了段业花招的孟恺得意的笑道:“段先生,何必这样呢?你看,我们谈了这么久了,就这样结束岂不是前功尽弃?”
“咳咳。”段业很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孟先生,我的意思很明白啊?我是说,已经没有必要谈下去了,孟先生,您请回吧。”
孟恺被激怒了,“砰!”地一拍桌子,“这些文书,你我都签字画押了的,总共十几款条陈,费了这么多功夫,难不成就这样作废了不行?”
“的确是作废了啊?”段业很无辜的说道,“如今张掖四县已在我手,何必还谈呢?”
“什么?”孟恺的心顿时往下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段业看了看强忍住笑的段平,“如今,屋兰,删丹,骊县,氐池四县已经是我军的了,而且……四县县尊,两个投降一个被俘一个被杀,孟先生,您觉得……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吗?”
“你们!”孟恺当即觉得天旋地转,狠狠咬了下舌头才方才稳住身子,而段业似乎还想再多给他点刺激,因此也笑吟吟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如今日勒县也是我们的了,趁我们谈判期间,我已经派兵前去接管,如今已经稳住了局势,并且城中资源粮草完全都在,如今闭城,扼住要道,不许进出,如今,张掖已经是一座孤城了!”
看着满脸无辜的段业,几乎要昏厥的孟恺悲愤至极,不由大怒道:“你们也忒无耻了!既然和谈,何必来这一手?既然要战,就该堂堂正正的战!我们还怕你不成?”
“幼稚。”段业丢下这两个字,然后满脸微笑的说道:“我还很忙,如果你还想谈,就和段平谈,我觉得他比起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如果你不想谈,便请自便,不过张掖你是去不得了,因为我已经派人到处宣扬,说四县丢失,全是你做内应造成的,恩,你可以去姑臧。”
说完,段业就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孟恺看着他得意的背影不禁破口大骂,几乎用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恶毒词汇来骂段业,骂的天昏地暗,骂的鬼哭狼嚎,骂的口干舌燥。
好容易,骂累了,孟恺看着一直喝茶不搭理他的段平,也觉得口干不已,忙抓起自己的杯子,大大牛饮了口,然后把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道:“请您给我讲一下四县发生的一切吧。”
先期已经得到了指示的段平自然也不藏私,于是就把不战不和,趁机夺城,分而治之的全套计划毫无保留的讲给了孟恺听,而孟恺有不解之处的也是毫不藏私的给解释,一直说到孟恺再无可问时方才停下。
孟恺则愣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在人家眼里居然成了笑话!居然被利用了这么久还毫不自知,居然到最后一刻还自我感觉良好。
想想自己当时在吕光面前的狂言!想想自己几天来绞尽脑汁的唇枪舌战,想想那些签字画押的可笑条文并且自以为得计……那些,都是个屁啊!
签字怎么了?人家不会换笔迹吗?画押怎么了?人家不会宣布印章失窃重新刻一个吗?想想这些,孟恺就觉得自己的权谋水平真的连段业的脚趾头也不如。
段平看孟恺脸色痛苦挣扎,还是多说了句:“我家段参军觉得孟先生还是个人才,虽然此计乃是身居其位,不得不为之,但也希望孟先生能从中吸取些教训,所谓学以致用,书本的东西都是大道理,都是对的不假,但是那是前人在无数血与火,生与死的实践里总结出来的,如果不分具体情况,照本宣科教条使用,那是轻则损身重则丧邦的事情,孟先生切记。今后如果孟先生还想做些大事,我家大人这里,是随时欢迎的。言尽于此,段平失陪了。”
说完,段平也走了,留着孟恺孤独的坐在那里,看着门外露出的夕阳,神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