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以王穆为谋臣的张天锡显然吸取了过去的教训,姑臧城他生活了整整三十五年,自然知道城高池深,猝然难以攻克,但是张天锡的驻地离姑臧并不远,却一路上持重缓行,大造声势,一方面谨慎起见防止敌军偷袭,另外一方面更重要,却是吸引沿路从军投效的部众。
此举果然有效,东半部凉州的居民百姓,已经退休的官员们纷纷加入,各路观望形势的地方势力也毫不迟疑的宣布归顺,等到张天锡大军距离姑臧只有几十里时,已经有数万之众,远处看去,旌旗招展,军容浩荡,虽然说由于形成仓促,连统一的军服也没有,部众也是胡汉杂糅,各怀心思,可是短短几天能有这般的形势,看起来民气可用,军心可恃啊!
而此时的姑臧城内,也正在剧烈的争论着。
之前梁熙之所以信心满满,也是他看准了退兵洪池岭,据此死守姑臧,起码能挡住吕军势如破竹的气势,还能在野战里找到机会,免得据守城池,徒劳无功,因此李统在没有请示的情况下,放弃张掖,率军东归,屯兵洪池领,梁熙是喜出望外,而且还主动下书,追认李统为征西大都督,实授军权。
并且,梁熙还紧急动员了姑臧周围残余的人力物力,又得大军近三万人,其中支援李统一万,自己率军一万驻守姑臧,命一向以知兵主持的司徒不群率军一万,屯驻与姑臧城外,一城一营,以为掎角之势。
当然了,虽然知道中原如今已经乱套,可是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派人去长安找天王陛下陈情,期待着万一天王陛下感念他梁熙多年的忠贞会派出援军来。
至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动静的张大豫,则自动被梁熙忽略,这个堂堂的凉王世子,又是第一个闹出阵仗的人,搞了这么久都啥也没搞出来,说明能力实在不行,这样的人,梁刺史虽然连连败绩,连儿子都折进去了,却也还是瞧不上的。
可是当张天锡出现的消息传来时,梁熙早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终于顶不住了,等到梁熙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榻上,一群面色憔悴的文武正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样了?”梁熙如今看起来已经和八十老翁无甚区别了,说话声音也虚弱不堪,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个年富力强精明强干的使君的影子。
现在还站在这没跑的,要么是跑不了,要么就是真的忠诚与梁熙了。秘书监高君带着哭腔说道:“使君!吕光贼子倒是按兵不动,如今李统大都督也严阵以待,西线目前无事,倒是东线……张天锡已经自称凉王,建元飞龙,设置官署,如今众有三万,离姑臧城已经只有七十里啦!”
“呵呵呵呵。”梁熙居然笑了出来,可是谁都听得出他笑声里的凄惨和悲凉来,凉州的形势本来就已经几乎不可挽救,如今面临两线作战,几乎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四个字——大势已去。
“使君……”高君顿了顿,“如今司徒别驾在外典兵,他提出建议,不如尽撤西线之兵,增援姑臧,姑臧宁与吕光,不予张天锡。”
“嗯?”梁熙白眉一皱,“这是何意?”
武威主簿华明忙道:“使君,如今吕贼虽然攻我凉州,形同造反,可是毕竟他还没有打出反旗,更没有自立,而那张天锡,是已经被攻灭的凉国末代君王,在凉州也颇有号召力,这个。。两害相权取其轻,使君请三思。”
“使君请三思!”众人齐声呼道。
“唉。”梁熙长叹一声,他本想发飙,可是看看眼前的这群人,他们的眼里并没有投机和狡黠,反而是担心和关切更多,他们如果想跑,想投奔别人,根本不必等到现在,投降自然是越早越有诚意也好处越多,如今自己虽然名义上还是凉州刺史,可是手上也只有姑臧一隅之地,兵马更是不足一战,他们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好意啊!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么?”梁熙有气无力的说道。
“使君!卑下等知道这样实在是不得已之举,然舍此更有何方?如今姑臧城怕是挡不住张天锡的大军啊!况且,张天锡乃是昔日凉王,一旦拿回了都城姑臧,必然要立威祭祖,恐怕到时候凉州百姓也要遭无妄之灾,而国人更是难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