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苻坚宽仁是因为怜悯苻洛兄弟,因为那是最后的遗孤了,苻坚并不愿意将自己宗族的其他血脉斩杀干净,但是作为人主,苻坚并没有麻痹到不知道做最基本的防范,苻洛长期镇守东北,威望高,兵力强,又经常做些逾越分际的事情,以至于势力不可收拾,苻坚也不是完全没做出反应。而苻洛这一次上书,就是最直接的信号了。
很快,在苻洛上书不久,苻坚出手了!他当即下令苻洛调任益州牧、总督西南。这一手目的很明确,把苻洛从他的老巢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不许他带走自己的心腹,苻坚认为这样既能消除隐患,也能不撕破脸。
而且苻坚的命令里有一道奇怪的指令,不许苻洛进京南下四川,而必须从伊阙下襄阳溯汉水入成都。其实这样也只是免得苻洛再和其他人串联,受其蛊惑,但是这道命令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苻洛认为苻坚不仅猜忌排挤他,还可能借驻守襄阳的荆州刺史梁成的手算计他,和苻重一商量,决定联手占据幽州自立门户。这一下子,就捅破了天!
苻洛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秦王,派人赴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新罗、休忍各前秦属国征兵,分幽州兵三万由苻重保全根基,自带大军七万向西南推进。苻洛计划出中山、常山,进逼邺城,最好逼降苻融,全据冀州,然后合关东之兵,西向长安夺取皇位。
幽州兵变、举国震动。苻洛勇冠三军,燕赵士马强劲,苻坚和廷臣也为之疑虑。但是当时,有个人站了出来,及时稳住了朝廷的情绪,这个人,就是段业面前的吕光!
吕光的看法很简单,苻洛当然是一时人杰,但是如今瞬间聚齐这么多人马,却主要是靠自己的威望和强迫,看起来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如果迅速出动大兵以泰山压顶猝然击之,苻洛必败。
苻坚和群臣皆以为然,于是苻坚一方面分派名将吕光、苻融、石越和大将窦冲、都贵等准备镇压,同时主动屡屡派人劝苻洛兄弟罢兵,还打出了温情牌说“天下未一家,兄弟匪他,何为而反?可还和龙,当以幽州永为世封。”
苻坚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更不希望举国百姓无端蒙受战火蹂躏,可算是仁至义尽。苻洛却不依不饶、狂妄至极,公然不承认苻坚是天王,而称之为即位前的“东海王”,派人去跟苻坚说“回去对‘东海王’苻坚说,幽州太偏小,不是天子待的地方。我要回咸阳继承祖先的基业。苻坚如果能在潼关乖乖迎接我,我一定封他为上公,让他回东海王封地塌实过一辈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苻坚也就下定决心,开战了!
很快,气势汹汹的苻洛进占常山,苻重也带兵增援,叛军前线规模多达十万。但是很快,窦冲、吕光统帅的四万关中部队和都贵的三万冀州兵马会师。吕光力主立即发动进攻,这个建议被迅速采纳。
结果,情况和吕光的预测完全一样,叛军一战即溃。纵然苻洛勇冠三军,但是他的部将们却一点不争气,几乎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那是因为此时苻坚是正统的观念深入人心,他们根本不愿意为叛逆卖命。结果苻洛战场上被活捉,逃回蓟城的苻重也被吕光追斩。跨海从辽东登陆的石越部一万铁骑也轻松拿下和龙,杀苻洛的留守平规,原本就不支持苻洛造反的幽州军民、官员纷纷反正。
这次叛乱虽然很快平息,但是事情没有完。当时吕光力主杀掉苻洛,群臣也纷纷附议,正常人都认为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苻洛是难逃一死了。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得是,苻洛被押送长安后,苻坚居然宽恕了他谋反的重罪,发配他到边远的西海郡思过。这一违反常规的特殊处理是一向明智的苻坚犯下的第一个重大失误,不论是当代还是后世,稍通历史的人都指出他这一错误。谋反的唯一办法是株连九族以儆效尤,虽然苻洛是王族,但是起码也要把和他有直接关系的人统统杀光,赦免苻洛不仅破坏了这个基本原则,还间接鼓励以后的野心家侥幸求逞。慕容垂姚苌等人之所以一直蠢蠢欲动,未尝没有这个因素。
而且这件事还造成一个影响,那就是活下来的苻洛依然还是嚣张的很,虽然造反什么的他不敢再公开提了,但是当初第一个上奏并且以死相逼要杀了自己的吕光,却被苻洛给记住了,公开的反动言论他不敢再说,却是天天叫嚣着要杀了吕光报仇!
那时候吕光一直有军权,且苻坚声望正如日中天,因此吕光虽然听到了,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淝水一战,苻坚兵败如山倒,如今统治岌岌可危,而苻洛是王室里血统上最纯正的,如果这个时候苻洛站出来呢?
段业还在想着苻洛的事情,而王穆已经被两个校尉给请进来了,吕光的部下们在大帐内济济一堂,看起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了。段业无奈摇摇头,调整了下表情,准备迎接。
只见那王穆大概45岁左右,面容清俊,神色自若,走起路来颇有风范,同时还留着美髯,戴着儒冠,那风度着实不凡。
校尉唱了喏后,王穆淡淡一拱手,道:“长水王穆,见过吕帅。”
“王先生多礼了。”吕光也亲自起身相迎,笑吟吟走到王穆面前,道:“请!”
“请!”王穆唆了一下其他众人,却只是单独给吕光见礼,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如今吕某军次此地,王先生来,有何指点呐?”吕光回到自己位置后,见王穆坐下,段业等人也都坐下后,才笑吟吟说道。
“呵呵呵呵。”王穆挪了挪屁股,确定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后,才笑眯眯说道:“吕帅,指教却是不敢当,王穆来,只是代表我主,和吕帅谈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