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勃勃却主动要求和段业同帐而睡,那时候的好朋友之间别说一个帐篷了,就是同榻而眠也是常有的,段业倒也没有意外,而且看这个刘勃勃神色正常,颇有男儿气概,自己也不是娘娘腔,他总不能动些歪心思吧?
帐内吹了蜡烛,段业和刘勃勃躺在垫子上,二人俱都一身的酒气,如今万籁俱静,喝了酒吃了肉,浑身舒坦着呢,这个时候静静躺在这里,酒精的作用让周身都暖洋洋的,实在是很惬意。
二人聊天打屁,胡吹海扯,从天下大势到女人美酒,聊得开心,说的如意,一时间感情大好,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如果不是半夜,说不得就要烧黄纸斩鸡头,拜个把子了。
“段兄弟啊,你是不是很意外?”刘勃勃突然说道。
“嗯?意外什么?”
“呵呵,你是汉人,我是匈奴人,可是你就没觉得,我除了长相是匈奴人,其他地方就很像你们吗?”刘勃勃笑道。
“这个嘛……是有些像。”
“啊,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刘勃勃叹了口气,“我们部族,是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呵呵,右贤王你知道吧?是过去匈奴单于的左右手,在你们汉人的史书里,那可是个作恶多端的角色呀。”
段业有些尴尬,这个话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
刘勃勃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自从东汉之后,我们也大举入塞,当然你知道,和你们中原人也发生了战争,包括你们的朝廷,都南迁到江南,再后来,中原更是乱成一团,我们部族也逐步朝西边迁徙,如今游牧与河套一代。”
说到这,段业已经完全确定,这就是刘勃勃了!游牧与河套,右贤王之后,那正是铁弗部的地盘嘛,自称勃勃的,当然就是刘勃勃。
刘勃勃却没顾段业神色闪烁,而是接着说道:“不过好在,我的部族并没有如同刘聪他们那样,对你们中原汉**开杀戒,所以段兄弟,你放心,我手上是没有沾血的,虽然我也是匈奴人。”
“兄弟何出此言?”段业这个时候坐起身来,“你我相遇,纯属偶然,如今结交,完全是因为投缘,而不是其他因素,况且,在我看来,人和人之间的交往,血统是最不重要的。不然的话,我的手下,你看见的几个都是汉人,可是其他的有鲜卑人,有羌人,有西域人,都计较的话,我的生意还怎么做?”段业说完心想,谋国的买卖也算生意,我可没欺骗你啊。
“嗯?”刘勃勃有些意外段业居然说出了这番话,颇为好奇。在他想来,汉人要么是迂腐至极天天抱着圣贤书陷入教条,要么就是不知廉耻在胡人面前跪下当狗,段业这种说法倒是闻所未闻。
“我虽然是汉人,但是我以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汉人是人,匈奴人鲜卑人都是人,只要意气相投,只要坦诚相待,都可为兄弟!”段业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说的却甚为坚定!
“好!”刘勃勃霍然坐起,大喜道:“段兄弟,我真没看错你!”他重重拍着段业的肩膀,力气甚大,段业都觉得有些疼了,刘勃勃才收住手,定定看着段业,黑夜之中,那双眼睛显得分外明亮。
“段兄弟,不瞒你说,我虽然活了有二十多年,而且从小就爱出门游历,足迹遍布辽东西域,漠北中原,所见人多也,各色人等,各族人等,也都见过不少,就算你们汉人,我见过书生,小厮,百姓,军人,甚至官吏,我都见过,可是我就发现你,投缘!大气!是个男人!”
“何出此言?”段业虽然豁达,可是听人家说的话,虽然是在夸自己,可也顺便把同胞给损了一顿,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
“他们念兹在兹的一句话,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嘿,这句话好啊,多少罪恶都在这句话下成为了正义,这群……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刘勃勃大概是受了刺激,明显是费了番力气,才掩饰住心中的怨气。
段业想了想,才说道:“这么说,我不能说他说的对,因为你看,我们俩不就是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吗?如此投缘,你可曾因为我和你不是一个宗族的人就不与我说话?视我为敌人?没有嘛。可是,从上古到现在,你们和我们之间的战争不知道有多少了,你们杀过我们的人,我们也杀过你们的人,无数人,无数无辜的人死了,至于抢劫财物,yin辱妇女,种种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这么多年,积累的仇也太深了,你要我说我们之间从来亲如一家,恐怕也不可能。”
刘勃勃张嘴欲辩,却发现段业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什么争议的。没错儿,他们铁弗部确实没有参与对晋国的战争,那是因为没赶上,后来被苻坚给打怕了,最终只好投降,而苻坚宽仁,一直发钱发粮食,没啥必要去抢,就算这样,对于周围的汉人,自己的族人也时常有欺负的,他们虽然不敢反抗,可是看自己那仇恨的眼神,依然一眼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