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到底是河西第一大城,虽然凉州的西半部分早已打成一团,光大小战役就已经十几次了,可是在姑臧城,除了时时从身边过的巡逻军队外,你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点战争的味道。
百姓们照常在街上溜达,商贩们依然开心的叫卖着自己的货物,偶尔还有一两个泼皮无赖调戏一下良家妇女,也有些个小偷公然行窃,总之,这里的百姓富足安逸惯了,战争?那是什么东西?
自从西汉时起到现在,几百年了,姑臧城根本没有一次战争,不,甚至连动荡都没有,凉州这块地方一直是全华夏最安宁的地界儿,就算有战乱,基本也是在外围解决,就好比10年前秦国攻打割据凉州的张天锡,在外头打了一仗,张天锡估摸着干不过了,也就直接投降了。
对于姑臧的人来说,谁统治也都一样,反正这富庶,征税多点少点都那么回事,日子还是那么过,因此使君大人说吕光叛乱了,要打过来了,大家要好好跟着使君大人共抗国贼,这对于姑臧人来说没啥感觉。你梁熙也不是咱们姑臧人呢,人吕光好歹还算凉州人,什么叛乱不叛乱的,我们没兴趣!
倒是张天锡又回来并且在阳坞起兵的事儿,或多或少有些消息传来,但是梁熙对张天锡的防范甚至过于吕光,因此对这些谣言严厉打击,还抓了几个人,虽然造成姑臧人颇为不满,不过多少是压下来了。
如今,段业等人已经找了个酒楼住下,把东西卸了下来。当然,这家有百年历史的车前居在3个月前已经换了东家,而这位姓李的东家其实就是段平的一个远房表叔,不必说,这就是段业等人在凉州的基地了。
如今段业等人换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正提着鎏金扇子在街上闲逛,公事嘛,自然是要办的,可是顺便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姑臧城的规划做得不错,道路笔直而宽敞,房舍高大而整齐,街道上干净气派,总之,在段业来到这个世上看过的城池里,姑臧毫无疑问是第一。
“大气豪迈,河西第一名城,果然名不虚传呐。”段业摇头晃脑地赞道。可是没想到,本来只是顺便发个感慨,却有人接茬。
“这位兄台,可是第一次来姑臧么?”一个看起来就比衍生大两三岁的少年问道。
段业循声看去,那少年头顶剃光,两边头发却拉成了辫子,看起来很好笑,不过看面相倒是眉清目秀,只是嘴唇特别薄,看起来微微有些狠利。
但是他一身上下都是牛皮装备,牛皮甲,牛皮护手,牛皮腰带牛皮靴子,一看就不是汉人。因此段业有些疑虑说道:“呃,兄弟我是第一次来姑臧没有错,不过我的兄弟们可是常常来姑臧的,嗯,姑臧城大气,姑臧人好客豪爽,我很喜欢。”
“你说的很对。”那人一脸严肃的走到段业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段业一眼,“你是汉人?”
“是!有什么问题?”段业微微有些不满,汉人怎么了?汉人比你们历史源远流长,文化璀璨丰富,我们都没歧视你们,你们还敢怎么样?
而段平等人也颇为不爽,虽然段业没下命令还不能做什么,可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反正,当街因为口角和一个小孩发生斗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不,你误会了。”那人见段业等人面色不善,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鲜卑人!但是我很敬佩你们汉人,我没有恶意,我对你们是友善的。”
原来是鲜卑人,段业有些明白了,而且听他说话,虽然吐字标准,可是句子却有些生硬,远不像汉人以及那些汉学修养深厚的胡人那样运用自如。
段业来了兴趣,也不顾自己等人当街站着,有些好奇问道:“我们汉人有什么让你欣赏的呢?你能说说看吗?”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还有时间,于是回头正色道:“我在祖父死后,有段时间被几个不好的亲戚关在家里,没事做,就只好在他的书房里读书。而他们虽然弄了很多书,却也只是装点门面的,自己是不看的。我也就正好开始看,从论语孟子,到兵书战策,从礼乐到诗经,我把你们汉人的书看了很多,我觉得,我完全脱胎换骨了。“姑臧由于城市大,流动人口多,街道上各种人各种事情都有,居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因此对于段业等人在街头非法集会也没人管,大家还是很从容淡定的路过,基本侧目都不会。
而那个年轻人似乎说的来了兴趣,“我们鲜卑人,骑射勇武,你们汉人是比不了的,可是读了你们的书,我才发现,草原上过去有犬戎,有白狄,有鬼方,有林胡,后来有匈奴,草原上的勇士从来都是马背上的英雄,论打仗你们是肯定打不过的,可是那些个民族却一个个的消亡或者失败,或者干脆就被你们汉族同化,我们能攻下你们的城池,掠夺你们的财富,抢走你们的女人,可是最终,我们的贵族老爷们,还是得摆上你们的家具,穿上你们的丝绸,说你们的语言为荣,读你们的诗书为雅,我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什么,可是这些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一样,你说,我难道不该对你们汉人无比敬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