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宜容垂下视线,“您说,他究竟想如何?非得要了我的命才能安心?”
“心大了,心胸却小了,容不下他不想容的东西。”
“是吗?那便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对比对比,看比别人的究竟要大了多少。”
桑夏抬头,脸上平静无波,“您曾经问我,为何当时他逼我到那个程度我都不愿意依天意而行,现在我可以回答您。”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我曾经生活在最美好的太平盛世,那里没有战争,不缺物质,精神富裕,一朝来到这个生命如蝼蚁的乱世,就算为了生命有保障,我也只能被鞭策着往前走,好不容易安稳了,要我再为那个位置去掀起另一场战争……我累得没有那个力气,我就想好好的休养生息,不用一入梦就是满地尸骨,血流成河,便是知道他有些旁的心思我也不愿意,我们曾经相依为命只有彼此,日子过不下去了可以不再一起过,踩着别人的性命去一决胜负就太过没有意义,他要那个位置,给他便是,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多年下来这个想法都没有改变,但是……”
桑夏神情募的一变,脸上锐意尽显,眼神锋利如刀,“他不该如此无情,关三哥潘二哥确实与我有关联,可他们也曾是结义兄弟,助他打下一个天下,曾经亲密到连后背都可以交给对方,就为了他那点私心竟赔上两家几百条性命,他如何忍心!”
这才是桑宜容!
要不是担心激怒她,老爷子这会都想仰天长笑,他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又将真正的桑宜容给盼回来了!
忍着不笑出声,老爷子的话里却是满满的轻快之意,“我当年便说过,苍云国以阴为盛,若是男子为开国国君必将江山不稳,这些年虽然他颁布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政令,但是这些年天灾不断,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同时他大肆征兵,几乎抽空了家中壮丁,欲同邻国开战,沙门国国力正是鼎盛之时,人家对苍云国没有企图就已是万幸,这时候又岂是出兵的好时机,宜容,这就是天意。”
“天意……”桑宜容定定的看向老爷子,“让安平之出现在夏儿身边也是天意?”
老爷子神情顿时变得严肃,“正是天意,我唯一带他来过的那次,可曾发现他有何不对?”
桑宜容想了想,摇头。
“平之八字很轻,三魂七魄随时会离体,现在长大了尚好一些,在他十二岁之前大半的时间是在昏睡中度过,最长的一次连续睡了将近一月,可即便如此,他的卜算之能也远超家中子弟,十六岁时就已和我不相上下,现在更是超过我,成为安家第一人。”
“这和夏儿有何关系?”
“关系重大。”老爷子眼神跳跃着,半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浑浊,“夏儿才出生时我便推算过,她的八字重之又重贵不可言,和平之恰恰相反,镇得住平之的三魂七魄,宜容,比起你,她更适合坐那个位置,也坐得稳,我让平之去她身边,一则当然是为了平之的身体,只要在夏儿身边他就无碍,二则也是因为你虽然将夏儿教得极好,却也过于放纵,养成她天真烂漫的性子,平之虽然自出生以来便昏迷的时候超过清醒的时候,但是论心智,天下少有人及,他们两人,天生就注定了的。”
又是注定!桑宜容对这两个字极为反感,当年要不是安家的言论被那人获悉,他不一定就会偏激到那般程度,就像武则天,一开始她何曾想过要做女皇,是别人,从那个预言开始一步一步将她推到了那个位置上,成就了她。
可武则天本就不甘于现状,而她,从无野心。
看她沉默,老爷子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宜容,安氏一族能传承上千年不败并非无人动手,而是我族被天护佑,天下兴则安氏弱,天下乱,安氏才会出强者,若苍云国安稳,自我以后应该势弱才对,可是竟然出了平之如此厉害的强者,这代表什么?代表天下并未真正平定!若非如此,我又岂会一再试图说服你,我老头子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愿意死之前都不得安宁不成。”
桑宜容终于看向他,“是我,还是夏儿。”
语不成句,老爷子却听得懂,“多年前是你,现在,是夏儿。”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感觉,桑宜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夏儿很弱,她什么都不曾经历过。”
“她担得起,宜容,她远比你想像的有担当,就算是为了保护你她也会让自己变强。”
桑宜容又变得沉默,这一回,老爷子没有出声打扰。
好一会后,才有声音传出,“我知道了。”
心里悬了多年的事终于现了端倪,老爷子觉得全身都轻快了,知道宜容现在肯定特别不待见他,识趣的起身准备离开,“宜容,不要逆天而行。”
桑宜容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后才一身利落的从里出来,精气神明显不同于之前,“传令下去,集合。”
跟随她多年的人嘴巴大张,旋即大喜,哽咽着大声应道:“是,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