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火还在烧着,锅里的菜本来就不多,也被她们母女捞干净了,骨头汤倒是没被吃完。
只是一看就知道王氏加很许多水进去,汤里是一点儿油花都没有了。
够吃是够吃,可看着那是一点胃口也没了。
不过朝食总是要准备,钱珠儿翻出了豆瓣酱用来拌面吃,多少会有点滋味。
那豆瓣酱是她年前一颗一颗挑了饱满的大蚕豆做的,鲜甜可口,很是下饭。家里人都很喜欢吃。
很快钱小富和钱宝儿也前后脚过来了。
钱小富一脸的不高兴,小小个人摆着张脸,也不知道跟谁生闷气。
钱珠儿知道他这是看到王氏她们回来不高兴呢。
钱珠儿下面条的功夫,钱宝儿和钱小富也不去外头堂屋,就在灶台旁等着。
面条下好,钱小富就抄起他爹的和他自己的去东屋了,这是又要跟爹一起在屋里吃了。
钱宝儿捧着自己的碗十分羡慕,她也不想对着后娘和柳栀呢,她吃多了还要挨说。
等钱珠儿和钱宝儿上了桌,王氏和柳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王氏擦了擦嘴,对钱珠儿说:“大姐儿啊,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是你当家了。咱们家的日子你也知道,这肉也不是能这么造的,外头年景不好,多少人吃不上饭……”
柳栀忽然插话道:“还有钱宝儿头上的那朵绢花,一看就是新买的。娘,肯定是咱们不在,她们就背着我们吃好的穿好的!”
王氏哭穷的时候钱珠儿还不以为意,柳栀这话就说得她不舒服了。这里是钱家,她们自己吃顿肉怎么了,给妹妹买朵绢花怎么了,也不是出去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了,怎么到了她那嘴里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钱珠儿轻笑了一声,“妹妹这话说的也好笑,我自己的家,吃顿肉,买朵绢花的事情,怎么还得背着人了?家里的情况,虽说比不得从前我娘在的时候,但也总没到从吃穿用度里扣点钱来过活的。我就不说了,爹的身子向来不好,宝儿和小富又都是长身子的时候,别的地方可以省,吃食上却是绝对不能省的。”
这话说完,王氏跟柳栀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
钱珠儿甚少表现出这种厉害模样,那说话气度,也绝对不像平时。
钱宝儿闷着头吃面,暗自为她姐姐捏了把冷汗,从前她姐姐虽然也不怕后娘,可都是讲事实、摆道理,从来没有这么当面把话打回去的情况。
她哪里知道这是钱珠儿对王氏之前贸然回娘家的事心存芥蒂呢。从前她不同王氏一般计较,是看在王氏真是对她爹好的份上。但前几天的事,虽然不知道他俩争执什么,可王氏就那么一走了之了,甚至还误了钱老爹初一抓药的日子。
所幸她是换了个芯子,若是从前那个柔柔弱弱的钱珠儿,这抓药可就耽误了。
眼看着到了换季入夏的时候,钱老爹的病情反复,王氏能狠心回去,可见她的所谓“真心”也着实一般。
话说到这儿,钱珠儿还真想起来一件事,“眼看着春耕也忙完了,佃户家里也都闲下来了。从前在家里帮衬的周婶子虽然年纪大了不能来,可也能从别人家里再选一个过来了。前儿个也问过爹了,爹说镇上抓药的让我一个姑娘家去总是不好,以后花几个钱找个人来跑跑腿也是好的。”
王氏听了就不乐意了,钱珠儿说的周婶子是她没嫁过来的时候,钱家没有人照应,钱老爹从村里请来帮衬的一个老婶子。后来她嫁过来了,周婶子也自然就回去了。
王氏甩手而去,不就是看钱家就她们几个在,想着他们现在没有什么帮衬的人,最后还得求到她身上去么!
钱珠儿也不是非要家里再来个人伺候,只是想让王氏知道,钱家的事,她要是不想管,她请个帮手来,自己也能管起来!
王氏面色发白,柳栀抢白道:“我娘才是这家的女主人,这事儿得她说了算。”
钱珠儿又是一笑,“对,后娘是女主人,可这家,姓钱。”一句话呛得柳栀没话说了。
钱宝儿在旁边听得激动,身子都隐隐地发抖。她姐姐太厉害了!
屋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钱珠儿放了筷子,拍了拍身旁把脸埋在碗里的妹妹,“快吃,吃完干活去。中午姐姐给你做回锅肉吃。”
钱宝儿咽了咽口水,两三筷子吃完了面,一抹嘴就奔着水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