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早慧,钱珠儿也不瞒着她,轻轻点头道:“叔公叔婆真心喜欢阿姚呢,以后阿姚就不用吃苦了。”
钱小富听了就不是很高兴地说:“我们也是真心喜欢阿姚得,他在我们家也没有吃苦啊。家里也不缺他这一碗饭嘛……”
钱宝儿也附和道:“我可以中午少吃半碗,晚上少吃半碗,省下来的饭都给他吃。”
愣是把刚还有些不舍和伤感的钱珠儿给逗笑了,“好啦,家里的事你们别操心,自然又这么做的道理,叔公家离咱们家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都在一个村里,还怕以后见不到嘛?再说了,叔公叔婆都是自家亲戚,住咱们家和他们家也没有多大区别。”
她说是这么说,可看到不远处正埋头扫院子的阿姚,她心里也有些不放心。
晚上用过夕食,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了,钱珠儿在厨房洗碗。
突然觉得脚边有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阿姚搬了板凳坐在了她脚边。
这少年有时候走路就跟猫似的没声音,被吓过几次以后,钱珠儿都习惯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去跟小富玩?”
阿姚摇摇头,低着头也不知道干嘛。
钱珠儿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自己把手里的碗给洗了。
等她把灶上的灶具都洗干净了,阿姚已经在一旁做了两柱香的功夫。
钱珠儿擦擦手,蹲下身子问他:“怎么啦?小富欺负你了?”
说话的时候不免就比平常温柔了些。
阿姚这才抬起头,一双眼睛泛着湿漉漉的泪光,“我、我以后不吃饭了。”
钱珠儿又奇怪又好笑,“说什么傻话呢,跟姐姐说说怎么了?”
阿姚吸了吸鼻子,垂着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我不去别人家……”
钱珠儿这才想到,早前阿姚可能是听到了她跟弟弟妹妹说的那些话了。
她想了想,耐着性子劝道:“叔婆家有很多好吃的,比早上吃的糖芋苗还好吃,阿姚去了可以天天吃。”
阿姚也是个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的,常常在餐桌上跟钱宝儿抢最后一口吃的。
家里平时大家都是让给钱宝儿的,到了他这里,钱宝儿却自发自觉地总是让着他,对他居然比对钱小富还有几分姐姐的样子。
阿姚听了果然有几分动摇,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钱珠儿又继续道:“叔公家里离我们可近了,阿姚以后去给叔公叔婆挑水,就会经过我们家,然后就进来跟姐姐说说话好不好?”
阿姚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算没有那么难过了。
没过几天,钱进和唐氏就说要上门接人了。
钱珠儿前一天就知道了消息,给阿姚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了他喜欢吃的饴糖和馍馍。那些饴糖还是过年的时候钱宝儿攒下来留着慢慢吃的,这时候却也舍得全都拿出来送给他了。钱小富还把他平时不离身的弹弓给放进去了。
第二天钱珠儿做朝食还没上桌,钱进夫妇就过来了。
阿姚虽然不通人事,但对这事儿也知道几分,攥着衣角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
钱宝儿和钱小富也跑到了门口,带着戒备拦在了阿姚身前。
钱宝儿看的心口一窒,强扯出个笑对他们说:“叔公叔婆来这么早啊,我们家里还没用朝食呢,等阿姚吃饱了再走吧。”
唐氏就笑着说:“你是叔公本来就要去镇上的铁匠铺,就想着今天趁早带着阿姚去镇上买两身合身的衣裳,朝食我们就在镇上吃,算是阿姚来我们家吃的第一顿。”
阿姚这十多天穿的都是钱老爹的旧衣裳,套在身上空空落落的,确实不很好看。但这顿早饭毕竟是他们以为要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就这么提前走了,也着实教人心里难过。
钱珠儿还想再说,就听王氏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人家这是要去镇上吃好的,大姐儿拦着做什么?咱们家得东西还能跟镇上的比?”
钱珠儿的话就被堵了回去,回屋去把收拾的小包袱给拿出来了。
王氏本来还爱答不理的,看到她又从屋里拿了东西出来,那眼睛就跟粘在上头似的,“大姐儿这是拿了什么?还特地装起来了?要我说咱们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带过去了也教人笑话……”
钱珠儿也懒得理她,把小包袱往阿姚手臂上一挎,叮嘱他说:“这是我们给你带过去的吃的玩的,你要想我们了就过来看看,但是也要听叔公叔婆的话,知道吗?”
阿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再留也留不了一刻钟,钱珠儿也有些受不住这种临别时的心酸,尤其是对上阿姚那双一知半解的眼睛,就更觉得自己好像遗弃了什么小动物似的。
最后阿姚挎着小包袱被领走的时候,钱小富和钱宝儿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钱小富哭的快,收的也快,倒是钱宝儿在旁边哭的一哽一哽的。
钱小富揉了揉鼻子,带着鼻音说:“二姐别哭了,阿姚都走了。你以后可得少吃点,不然你也得被送走了。”
钱宝儿当然知道这是弟弟逗自己的话,可是就是一点都笑不出来,连争辩的心思都没有,光顾着擦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