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不要你们机灵,越笨越好!”
“奴婢遵命。”
两宫联手敲打,长春、万春两宫内的美人,比初入宫时还要老实安静。
坤宁宫中,女官和掌事太监喜上眉梢,当天就禀报夏福。
没料想,夏福只是牵了牵嘴角,双手覆在身前,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其后,更严令坤宁宫上下,不可得意忘形,更不可仗势欺人。
“凡被本宫查到,一律严惩!”
闻讯,太皇太后和吴太妃暗中点头。张太后愈发喜欢这个儿媳妇,往日存下的芥蒂,就此烟消云散。
朱厚照再往坤宁宫跑,三位长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只要不出格,轻易不过问。
知道两宫态度,不蹬鼻子上脸,就不是朱厚照。
于是乎,天子无视宫规,又开始留宿坤宁宫。
皇后劝不住,急得眼圈发红,还是张太后出言:“无碍,当初哀家怀天子,先帝也是这样。”
此言一出,想趁机做动作的人,全都歇了心思。即使成功,也会得罪太后,没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自此以后,夏福在宫中的日子,当真可用“舒心”来形容。
不用劳心宫务,无需担心失-宠。
每日里,就是蒸些糕点,做些硬糖,遣人送往乾清宫,和天子分享。
随着孕期,皇后的口味开始发生变化。
从喜甜变成喜酸,又从喜酸变成喜辣。
此时,辣椒尚未传入,为让皇后用得好,尚膳监用足心思,添加辣味的材料,自葱姜蒜到食茱萸,一样没落,全都用了个遍。
最后,是出身南疆的一名厨子脱颖而出,拔得头筹,用食茱萸制成艾油,开了皇后的胃口,得赏三两银子,两匹绢。
尚膳监众人,皆是羡慕不已。
赏赐多少,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脸面!
朱厚照好奇心重,用一口皇后的膳食,脸立即皱成一团。
辣不要紧,酸也没关系,甜更不成问题。
关键是,几种味道合在一起,怪异得难以想象。
偏偏皇后还吃得津津有味。比两个拳头还大的瓷碗,整整三碗,仍没停筷。直到面盆见底,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
少年天子目瞪口呆。
如果杨瓒在场,当会表示,臣初见陛下食量,心情亦然。
自那之后,逢帝后一同用膳,基本是皇后吃,皇帝看。
起初,夏福有些害羞,吃的少。其后,知晓天子不在意,干脆放开,每顿都要一盆。
王太皇太后和吴太妃没有孩子,见状,颇有些担心。
张太后却是笑道:“能吃是福。吃的多点,没有关碍。”
旁人经历的-孕-吐,夏皇后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每日里三餐加量,饭量直线上升。按照院判吩咐,到御花园走一走,回来又要加一碟点心。
面对这样的皇后,朱厚照只能甘拜下风。
经由以上,帝后关系却是越来越好。
听到天子遇刺,夏福心中焦急,顾不得其他,饭碗一丢,疾往乾清宫。
虽然吃得多,夏皇后仅是圆润,动作依旧利落。
站在宫门前,等不到半刻,朱厚照便从殿门走出,见皇后脸色有些发白,吃惊不小。当即一步两阶,几乎是跑到皇后跟前。
张永很是无奈,跟在天子身边久了,不习惯也得习惯。
倒是跟着皇后的宫人吓得不轻。
天子磕碰是一则,更重要的,万一撞-到皇后,如何是好?
有宫人握拳,时刻做好准备,万一皇后被-撞,第一时间伏地。
不敢拦天子,给皇后垫腰总是可以。
“陛下。”
皇后福身,被直接托住。
“梓童怎么来了,有事何不遣宫人?说一声,朕自会过去。”
“陛下,妾担心陛下。”
帝后行过殿门,进入暖阁。
朱厚照令张永关门,三两句解释清楚,道:“遇刺的不是朕,梓童尽管放心。”
“陛下,妾,”皇后有些犹豫,“且有一事,请陛下应允。”
“何事?”
“未亲眼看过,妾不放心。可容妾亲眼看看?”
“朕没遇刺,也没伤。”
“陛下!”
“……好吧。”
皇后红了眼圈,朱厚照败下阵来。
“陛下允了?”
“允了。”
无非是撸起袖子,至多除件外袍,看就看吧。
“谢陛下。”
皇后行礼,旋即起身,直接托起朱厚照,利落扛在肩上,迈步就往内室。
“梓童?”
“陛下放心,妾只看,绝无其他。”
“不是……”
大头朝下,朱厚照无语片刻,猛然抬起头,怒视张永。
不许看!
张公公知机,早低头垂目,比背景还要背景。
心中默念四字:皇后威武!
坤宁宫的女官,也被关在暖阁外,万分有幸,没能目睹此景,也没被天子狠瞪。
朱厚照被扛到榻边,按倒,除去龙袍。几次想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无奈,只能认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又能何求。
这样的感慨,杨瓒不懂,顾晣臣和谢丕也未必懂,张铭更不可能。
唯一能理解之人,现在倭国挖掘银矿,为充实内库储备,不辞辛苦,兢兢业业。
长安伯府
一别数月,走进府门,竟有些陌生。
杨瓒被扶下马,没来得及迈步,即被打横-抱起。
“顾同知。”
“恩?”
“下官伤的是手。”
“哦。”
“……”就这样?
当着伯府长史,顾卿抱起杨瓒,一派坦然。好似怀里不是个大活人,只是个面口袋。
杨瓒无语。
挣扎两下,箍在腰上的手更紧。
四下里,先后传来-抽-气-之声。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宁愿顾伯爷再躲些时日。可以想见,今日之后,他同顾卿的“莫逆”之情,将更上一个台阶。
无奈叹息,杨瓒陡然发现,自己有做m的潜质。
要不然,为何那么多的大好才俊看不上,偏偏找了锦衣卫?
一路伴着抽气声,杨御史淡定转头,装起鸵鸟。
事情已经这样,不淡定还能如何?
想起某夜,下意识捏住耳根。碰到掌心伤口,不禁蹙眉。
究竟是谁下的手,杨瓒尚没有头绪。实在是得罪的人太多,采用排除法,都未必有效。
“伤口疼?”
“无碍。”
杨瓒否认,舒展两下手指,靠在顾卿肩上。
脸皮不厚,没法做官,更没法做言官。权当是考验意志力,锻炼脸皮,自能安然处之。
或许是顾卿的手臂太有力,靠得太舒服,也或许是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总之,在穿过两厅,抵达后厢时,杨瓒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闭上双眼,干脆什么也不想。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顾卿总不能把他卖了。
杨瓒打了个哈欠,直接睡了过去。
呼吸声渐稳,顾卿停下脚步,两秒之后,没有转向客厢,而是取道回廊,直往正房。
“伯爷,您这是……”
长史欲出言,被顾卿扫一眼,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只能跟着顾卿穿过回廊,快走两步,推开正房门,等伯爷走进室内,照吩咐取来热水伤药,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离开北疆日久,都快忘记伯爷是什么性子。
按照老侯爷的话,这就是个心黑手狠,能让人撞墙的主。
话不好听,但老侯爷的表情,马长史记得清清楚楚。
嘴角咧到耳根,当场气得几位老将军牙痒,恨不能抄起刀子群殴一场……
回京之后,伯爷稍有收敛。
世人多以为伯爷性冷,仅有从北疆跟来的弟兄知晓,伯爷发起狠来,连鞑靼都要撒丫子飞跑。
能得伯爷这般看重,相交莫逆,该言杨御史大无畏,还是为他鞠一把同情泪?
马长史停在回廊下,望一眼合拢的房门,摇了摇头。
无解啊。<!--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