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还未成型，邱言的身躯却先有了变化，一道蕴含着意念、感知、魂力和一丝心火的“识”破体而出，依附在春秋笔上。

顿时，邱言与春秋笔之间生出了血脉相连之感，这种感觉难以名状，就像是意识延伸出去，在春秋笔中建立了一套神经系统，与意念连接，遂能如臂使指。

“神识！这是凝聚了一道神识！”

下一刻，邱言福至心灵，虽无人对他说明，一样明白了眼前变化代表着什么。

性修第三境的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心火出，第二阶段是魄养魂，第三阶段便是念动魂如血、内生神识。

在魄养魂的阶段，魂儿已能承受阳气，所以出窍后能附体驱物，但只要驱物，魂比离体，可若凝了神识，就算魂不出窍，也能飞出一道神识操控外物，让肉身更加安全。

邱言在入士林之前，不过初入第三境，只凝聚了心火，但入林后，先是利用境石进阶魄养魂，而今在经历几次心境蜕变后，又凝出一道神识。

连进两阶！

不过，这道神识还很原始，不含任何特性，完整的神识都是功法衍生出来，具有种种特性，能演化神通。

“当初那唐莱也不过就是凝聚了神识，但他练有上灵三转诀，能在魂魄间转换，是以战力不凡，但这套功法限制太多，我虽从其记忆中翻出，却没有修炼。”

邱言意识到自己有了神识后，一些记忆浮现心头。

“没有相应的修行之法，想要完整神魂，还要下些功夫，不过，倒是能对付被镇压在书架中的黑骷髅了。”

在邱言的书架中，还镇压着几魂，在遗蜕之地遇见的黑骷髅就是其中之一，此人凝聚骷髅神识，虽被镇压，却始终无法教化，而今邱言也凝了神识，能施展的手段就多了。

那黑骷髅、乌鸦道人等，魂念都被镇压、禁锢，和北明等依附长河之魂不同，是以没有被那老人一指点出。

这些念头在邱言心中一闪即逝，他随后收敛思绪，转而将心头感悟传递出去，顺着神识落在笔尖，写在虚空——

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

这是《正名》一篇中的内容，对本性进行阐述、描述。

一个个字行云流水的诞生，四周裂缝越发密集，继续扩张，有要蔓延整个幻境的趋势！

自四方而来的恶意，虽再次冲入邱言心中，却被他心中的感悟捕捉，直接化为文思！

邱言在书写时，魂中洞传来的感知越发充裕，这些感悟是神力推演而成，在这个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神力，亦带来了完善感悟。

本来，这感悟即便被神灵身吸纳，邱言一样能够了解，但眼下领悟尚在其次，关键是将之加持在笔尖上，破碎幻境，是以才会传递过来，不然的话，神灵身直接吸纳，邱言的神魂一样能得到收获，毕竟二者看似两个个体，其实还是一人，都是“邱言”。

两身分行，就像两手在做不同的事情一样，本没有主次之分。

转念间，邱言笔峰一转——

……合天下之所同愿，兼而有之……

这一段开始描述利用天性，去引导和治理，毕竟分析问题的目的，不是为了去指责、或显示自己的高贵，更非为了彰显自身的与众不同，而是为了解决问题。

随着文章的深入，半空中布满了凌空文字，奇异意境渐渐从中散发出来，古老、朴素。

邱言所写言语，都不是随心而写，而是源自孙圣文章，与这处幻境一脉相承，而随着文章的继续，邱言对那位圣贤的了解也越发深入。

“所谓人性本恶，非是孙圣故作惊人之语，也不是推测而出，而是因为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礼坏乐崩，秩序混乱，弱肉强势，在没有制约的情况下，人心阴暗不受控制的展现出来，所以对孙圣而言，这人性本恶不是论点，而是切身感受，是现实！他指出来，不是为了愤世嫉俗，而是直视劣根……”

手中笔动，邱言的思绪渐渐飘飞，仿佛将要触摸到某件事物，心中生出越来越多的明悟。

“以此为根基，这士林的阴阳两面其实也有同样体现，阳面展现人念光辉，而阴面却隐隐触及人性劣根，这和人种、国籍无关，而是源自天性！就算是圣贤，都不会掩饰、逃避，人无完人，不应回避，而应改善。”

一念至此，邱言手上一动，将最后一个字写下，而后脚下一蹬，孱弱身躯竟腾空而起，来到凌空文章的最上方，抬手一挥，四个字一气呵成——

化性起伪！

在这四个字形成的瞬间，整篇文章爆发出刺眼光芒！

啪！啪！啪！

裂缝蔓延，四周破碎，并向幻境各方扩张！

随着幻境破碎，碎片四散，被遮掩的事物显露出来，落入邱言眼中，他抬眼看去，入目的赫然是一棵苍天古树。

淡淡的呼唤之感驱使着邱言抬手向前，想要触摸古树，只是此树虚幻不定，明显不是实物，被邱言一碰，表面荡漾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