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言而无信?你以项上人头保证?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只朝廷狗罢了,你伟大的主人能让一只狗翻起大浪来吗?”
低沉而嘲讽的声音响起在偌大的会议室中,随着距离的拉近,男子的衣着相貌也越来越明晰。深紫色华服显得他越发尊荣贵雅,肩膀上以金线绣着一只巨大的雄鹰,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巨大的王者之气,狭长的凤眸中丝丝冷气溢出,细薄的唇勾着一丝不羁的笑意,整个人仿佛一把锋利的宝剑,从海底最深处涅槃而出,光芒闪闪,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倨傲。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俊美不凡的脸上,整个人宛如希腊神话里的高贵神祗。
辛越站在那里,神色定定,黑亮的眸子里是楚之凌拉得越来越近的身影。
她感觉,全身都好像僵硬了。那一瞬间,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心里是可以一下子闪过很多情绪的,那么多那么复杂,就在心口上剧烈地奔腾,也分不清哪个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只感觉心脏仿佛被一根弦拉紧,可细细深究下来,好像没有喜,也好像没有悲,整颗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样,只有冷冷的风在无限地回荡着。
好像有什么聚集在眼眶中,马上就要溢出了,这一刹那,她觉得她的身边忽而是火,忽而是冰,她应该怎么做?或者该怎么想?他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他一如既往骄傲自信,魅力不凡,无论如何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至少他还活着,至少她不用每天晚上做他死掉的噩梦做到连觉也不敢睡,至少她不用莫名其妙地在纸上画下他的样子,然后又心烦意乱地将纸揉成一团,可是,更多的,好像是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的无力,他站在她的对立面,像是最开始的那样,她是维护国家安全的海军,而他是不可一世的海贼头目。
他必须毁灭掉她所在乎的东西,而她,必须捂死他所有坚持的想法。
时间好像倒退回很久以前的春天,彼时他们还在海上,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姓毕,叫毕可初。
必克楚。
嘭的一声大响传来,众人把目光聚集过来,年轻的女子一手按着会议厅的桌子,一手擦掉嘴角渗出来的血迹,辛越能清晰地感觉到毒发时痛苦沿着身体蔓延的痕迹,身体仿佛堕入永远的虚空之中,可是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倒下了,更甚者就那么死掉了,那么此时此刻,将成为她一辈子也洗刷不了的耻辱。
是的,耻辱,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所有的软弱,都是多余。
握住拳头,又松开,辛越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着,对着楚之凌淡淡地道:“楚船长,别来无恙?”
刚才还容光焕发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楚之凌亦是定定地望着辛越,眸子中闪烁着太多看不明的色泽,其中的讶异和挣扎并不下于她,但是,最终,风卷云过般,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好像什么过往也不在乎了,他的笑容比她更淡,轻轻挑眉,说道:“辛提督,你好。”
仿佛有很大的风在他们两人之间吹拂着,曾经那么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彼此交换的人,现在剩下的,只是这样一个距离,那么地客套,那么地遥远,有千言万语,都无法对对方诉说,哪怕可以昭告天下的想法,也失去了对对方说的力气,或许,根本不愿意再对对方提及。
风卷过曾经。笑颜以对,却是陌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