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混了个肚儿圆,宇文睿心满意足地停箸:“吃到这些,不枉此行了!”
正说话间,忽听得身侧不远处传来酒保的声音。
“客官,咱家是百年老店了,从没有过赊账的说法儿!”
宇文睿好奇地撇过脸,只见酒保正叉着腰立在隔桌那江湖女子面前。
那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酒保不屑道:“您这话说的!今儿您说遭了偷儿,明儿他说遭了偷儿,我家这店还要不要赚钱了?”
宇文睿忍不住起身,凑了过去。
店内的客人也都听到了酒保的高声呼喝,皆都停箸张望。
年轻女子显然不惯于被如此关注,苍白的脸色瞬间通红如血。
酒保见引来众人的关注,唯恐惊动了店掌柜自家再受责罚,慌道:“你说你钱袋子被偷了,看你这包袱倒还实诚,干脆先押下它,等你有钱了来换。”
说着,张手去够那鼓囊囊的包袱。
年轻女子原来涨红了脸,闻听这句话,登时眼中寒光大盛,“砰”的一把扣住酒保的手腕,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敢!”
“哎哟!哎哟!”酒保痛得尖嚎,“这娘们儿手劲儿忒大!”
宇文睿看得啧啧称奇。她实没想到,年轻女子削瘦的手腕竟然如此大力。她耳力好,已隐隐听到“格格”的声响。再这般下去,这酒保的腕骨都得被生生捏碎了。
那包袱里是什么?值得女子如此珍重?
她扫了一眼包袱,开口道:“这位姐姐息怒!”
女子对上她的眸子,身形不由得一抖,手上的动作便松了。
宇文睿忙抬掌一拂她的手背。
女子顿觉一股黏力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温热,骨感,似是想要拂开自己的手掌。
她神色一凛,冷冷地看着宇文睿。
宇文睿吐了吐舌头:“姐姐莫恼!朕……咳……我无意同姐姐较技,只是这酒保错不至死……”
女子眸色幽深,定定地看着她,扫过她喉间,又扫过她胸口,心中了然。
宇文睿浑然无觉,续道:“姐姐既然遭了偷儿,我看这样,我替姐姐会了账,姐姐放过他可好?”
说着,也不等女子反应,唤道:“全子,会账!”
申全眼见这小祖宗管闲事,头皮发炸,只好替女子付了饭钱。
女子幽幽地睨着宇文睿:“我与你素不相识……”
宇文睿摆摆手,哈哈一笑:“天下人管天下事,萍水相逢,便是有缘!”
不待女子说什么,宇文睿要过申全手中的钱袋,掏出一锭大银,扣在自己的桌上,冲酒保道:“店家,这是我们的饭钱,可够了?”
酒保揉着红肿的手腕,犹自心有余悸,怯怯地道:“够了,够了……”
“那便好。”
宇文睿说罢,将剩下的一袋子银子递向年轻女子:“姐姐且收着留用。”
女子低头看了看那细绸缝制的精美钱袋子,没动。
宇文睿只道她羞涩,索性抓过她的手,把钱袋按在她的手心里:“行走江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姐姐不必客气!”
“我并不认得你,这么多钱,如何还你?”女子冷然问道。
我家就在御道尽头禁宫里啊!
宇文睿暗道。
她当然不会如此说,而是笑眯眯地凝着年轻女子:“姐姐何时手头松快儿了再说。不还也没关系……唔,姐姐若是非还不可,嘿,江湖有缘,自会再见面的!”
女子说了句“多谢”,便默然不语。
所谓“一文钱憋倒英雄汉”,她纵然武艺高强,却也挨不过偷儿的惦记。被偷了钱袋子,她自恃身份,绝不会做出那等恃强凌弱甚至打家劫舍的事儿。宇文睿此举,确是救她于危难之中,这声谢倒是发自内心。
宇文睿自觉帮助了个江湖中人,心中畅快,之前的抑郁也一扫而空。她好奇于“女侠”是如何闯荡江湖的,很想同这位姐姐好好聊聊。
女子被她一瞬不瞬盯得微赧,别扭地撇脸。
“姐姐忒客气!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宇文睿眨眨眼问道。
女子略一沉吟,才道:“小八。”
这名字……好生奇怪!
宇文睿还想再问,申全可是听不下去了:这祖宗问这问那,一会儿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人家!
他咳了一声,凑近道:“爷,您看咱是不是该回府了?太夫人可是惦念着呢!”
宇文睿听到此,扁了扁嘴。
“小八姐姐,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宇文睿带着申全,离店而去。
女子却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管天下事吗?后会有期吗?”她苦涩轻笑,“但愿,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