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痛苦地闭眼。
有些事,终究是,早该做个了断。
如此,才可以,让她,继续走该走的路。
闭眼的一瞬,景砚仿佛看过了宇文睿的一生: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壮年时的指点江山,晚年时的儿孙满堂……
这才是,她的无忧,该经历的一生,无忧,洒脱。
从此之后,她仍是她的大周天子,她仍是她的大周太后,仍是先帝的未亡人。
从此之后,她不必再迟疑难挨,不必再对她的哲心存愧疚,这颗心便真正有了着落。
时间,很长,似乎又很短。
景砚猛然张开眼睛,用陌生得自己都不认得的声音,对宇文睿轻道:“我不爱你。也请皇帝不要再……”
也请皇帝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哀家的身上。
这句话并没机会说得完整,宇文睿忽的攥紧她肩头的衣料,咬着牙,狰狞着面孔,像是一只被困住仍然不甘心,还在苦苦挣扎的小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的痛,景砚感同身受。可是,开弓从来就没有回头箭——
“我不爱你。”短短的四个字,如此简单,却足以将一个人的灵魂,打入地狱。
“你……”宇文睿的手掌攥得更紧,胸口处的剧痛侵袭着她。
再痛又如何?都没有那四个字让人更痛,更觉万劫不复!
“不敢爱,还是……不想爱?”宇文睿心中终究还存着一线希望。
“我不爱你。”答案,依旧如是。
宇文睿许久静默,静默得让景砚生出了时间就此静止不前的错觉。
若是时间能够静止不前,景砚宁愿她的无忧依旧是那个顽皮、胡闹又跳脱,每时每刻都可能给自己闯祸惹麻烦,却不会要求自己爱她的无忧。
那样的日子,如今想来,真好。
然而,真的静止了。
静止的,不是时间,而是她的身体。
这是……
景砚大惊,张了张嘴,诧异于自己竟然无法开口,更吐不出半个字来。
宇文睿的目光深沉,轻轻放平她的身体,抽手,垂头看着她,眼中掺杂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景砚却知道,那种种交织的情绪之中,定然有一种叫做——危险。
只不过,“危险”二字,单单是对自己而言的。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点我的穴?让我无法动弹?】景砚的眼中满是质问,甚至隐含着怒意。
宇文睿却别过脸去,似是不敢和她对视。
她转向自己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刚刚拂过景砚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
忐忑吗?罪恶吗?期待吗?愧疚吗?
无论心情何等复杂,宇文睿都是庆幸的。她庆幸自己当初跟着师父学过点穴之法。
她曾经想做大侠,闯荡江湖;如今,她空负一身高深武功,江湖梦远,唯有这个功夫还有些许用处,却不是用来扶弱济困,岂不可笑?
可,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的法子吗?
若能在那人的心中,刻下自己的印记,哪怕只是小小的、最最微不足道的印记,别说是这个功夫,便是让她自断右手,她也是甘心情愿的。
只是,这份沉甸甸的情意,那人,终究是无视的。
宇文睿扬起面孔,不让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景砚就这样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动弹不得,但耳朵是听得见的。
然而,她听到了什么?
“申全!调所有的内廷侍卫来坤泰宫!”
“陛下,您……”
“别废话!快去!所有内廷侍卫,给朕围住坤泰宫,任何人不许放入内!就算是放进来一只鸟,朕也挨个砍了你们的脑袋!”
“秉笔!侍墨!备浴!”
“陛下!这……”二婢担心地看向倚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的景砚。
“这什么这!太后要沐浴!再废话,朕一掌毙了你们!”
吩咐完毕,宇文睿再不言语,更是不看景砚一眼。她背着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
良久,她突地自嘲道:“若有一日,朕也死在了外面,太后可会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太后可也会留下朕的遗物,做个念想?”
旋即,她苦笑道:“不会,对吧?朕和她,终究在你的心中,比不得!”
“可是,朕偏要!偏要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寸许之地!”
景砚心若刀绞——
【无忧,非要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