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走进王府花厅的时候,林三娘正在花厅内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边陆荃则默默站立着,低垂着脑袋,似是犯了什么错一般。母女两人见林琬来了,眼睛皆是一亮,到底还顾及着礼节,走到林琬跟前行了礼。
“姑母不必客气了,坐吧。”林琬应了一声,继而走到高位上坐着,肃容问道,“姑母此番前来,为着何事?”
林三娘道:“今儿皇后娘娘宣我入宫去,虽则没有明说,可是我听得明白。”她内心极为慌张,说了几句,便软着身子跌坐在圈椅里,急得眼眶都红了,只道,“皇后娘娘瞧中了荃姐儿,说她瞧着乖巧懂事,听着那意思,是想让荃姐儿嫁给太子。哦,也说了,太子妃还得好好选选,不过,良娣的位置还有,想让荃姐儿做太子良娣。琬……王妃娘娘,我们母女这也是没了法子了,才上门来求王妃娘娘的。”
林琬望了陆荃一眼,两年不见,如今的陆荃不但个头高了许多,整个身子也如抽条一般。面若秋月,形若细流,两年的沉淀,竟然出落得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气质。一身碧绿色的长裙,安安静静的,叫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
陆荃曾经跟着林玥,有做错过事情,不过,后来也被林玥害了一回。自那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许多,走到哪里似乎都总喜欢自卑地低垂着脑袋。就如上次朝阳的周岁宴上,她便是来了,也只安安静静呆着,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多走一步路,生怕惹出什么事端似的。
看着如今眼前的陆荃,林琬也觉得她可怜,心里叹息了一声。
“姑母,皇后娘娘只说有意让荃姐儿做太子良娣,可这事情还未有定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林琬道,“你来找我,我也没有法子,毕竟这是东宫的事情,我左右不得。不过,姑母若是不想叫荃姐儿嫁去东宫,办法也不是没有,只看姑母舍得不舍得了。”
听说有法子,林三娘激动道:“是什么法子?王妃娘娘请说。”
林琬道:“太子不论是选太子妃,还是选良娣,都十分严格。比如说,八字不合,命里犯冲,或者女方突然病倒,都会觉得晦气。不过……”林琬顿了顿,又望向林三娘道,“姑母不想荃表妹嫁去东宫,是因为不想表妹将来过深宫的日子,还是……”
后面的话林琬没有说出来,不过林三娘母女自当是听得明白了。林三娘叹息一声道:“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也早已经想得开了,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一些身外之物。荃姐儿打小就胆子小,以前性子还算张扬一些,可……”她顿了顿,一双手也渐渐攥紧了些,微微低垂了脑袋道,“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她就变了许多,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成日也只喜欢黏着我,她都变成这样了,嫁去东宫能活得长久吗?还不得被欺负死。她这一生,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希望能够寻得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夫婿就好。”
林琬望向陆荃,见她目光悄悄朝自己投落来,可见自己望向她,她则又赶紧低了头去。
“荃表妹,你过来。”林琬唤了她一声,又伸手朝她招了招,待得她徐步款款走到自己跟前后,林琬轻轻拉起她手,问道,“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但见她闻言使劲摇头,林琬又说,“你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家世好,模样也好,近两年来性子也恬淡娴静了许多。就算今儿逃得过太子,明儿还有其他皇子,退一步说,还有那些世家公子。你要明白,你的亲事姑母不能完全做主,还有你们家老太太。”
“不……我不想嫁人……”她因为紧张害怕,说着就哭了,但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摇头道,“琬姐姐,他们都会嫌弃我,会瞧不起我的。我不要嫁人,我只想陪在我娘身边,我一辈子都跟着我娘。”
林三娘也是无助,上前来一把将陆荃抱住,然后哭了起来。
“该死的林玥,都是她将你害成这样的!”林三娘咬牙切齿,继而又愧疚道,“也都怪娘,没有将她看住,还没折磨够她呢,就叫她给逃了。”
“林玥逃了?”林琬一惊,不由站起身子来,越发严肃地望向林三娘。
林三娘越发愧疚起来,只抽出帕子抹着眼泪,泪眼汪汪道:“王妃娘娘才嫁去北境不久,她就逃了出去。原本荃姐儿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可是正因为得知林玥逃走了的消息,她害怕那歹毒的贱人会再回来害她,所以成宿做噩梦,最后就成了这样。我也害怕啊,那丫头心肠极为阴狠歹毒,我也怕她再回来害荃姐儿。所以,她刚逃走的那些日子,我都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陪伴在荃姐儿身边,可过了些日子,见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可荃姐儿还是害怕,那件事情,她受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这才成了如今这样。”
“她一步都离不开我,我真是害怕,我要是老了死了,她可怎么办。”说罢,林三娘哭得越发伤心起来,只用丝帕紧紧捂着嘴巴,呜咽抽泣。
林琬乍一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似是有些崩溃,脸也板着。
两辈子了,林玥这个人她了解,心肠歹毒,心狠手辣。这世间,所有人都能够悔悟过来变成好人,她也不会。她越是沉默低调,就越是在蓄意筹谋着一些事情。林琬只觉得有种感觉,林玥怕是就在这上京城内,她不出现,她在暗处,就是对她林琬最大的威胁。
她林玥如今孑然一身,真是毫无顾忌,可她有丈夫有孩子,身边还有那么多亲人……她需要顾虑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林琬半软着身子坐在圈椅中,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静静默了半饷,才将稳住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