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长衫都已被雨水淋湿,须发上满是水迹的中年白面男子,急匆匆而来,那人正向这边望来,看到我时不由楞了一下,抹着脸上雨水的手微微停顿,张了张嘴似要说话,这是却见那年长些的差役呵呵笑着快步上前,深施一礼巴结着道:“县丞大人怎的这么顶着雨来?赶紧进府避避,县宰大人未在衙中,大人若有急事,小人便去相请。”
“偶?你若知刘大人……。”
我迈步进了大门,耳边隐约听见这面貌虽说不上出众,却甚为端正,神色间很有几分斯文之气的陈留县丞似乎向差役询说着什么,心中也不在意,随着老仆刘方绕过正堂,穿过后宅头道院来到我们所居之处,就见张任正眉头微皱的立于廊下,见我进来似是松了口气般迎上前躬身道了声“家主”。
客气的谢过刘方,看着老头略弓着背,嘴里嘟囔着往刘经居处而去,我不由淡淡一笑,与张任进了中厅,将蓑衣脱下摘了斗笠放于一侧,随后面露歉意的对张任道:“干有劳君兴牵挂了,还望见谅。”
张任双手递上干麻布,恭敬的道:“家主哪里话来,在下自当心忧家主安危。”
我道了声谢,接过擦去脸上及须发上的雨水,轻叹道:“此来中原实令君兴因干之故倍受劳苦,我心中甚为不安啊,这日后南归之路恐非易行。”
张任闻言眉头微微一动,问道:“家主莫非得到了什么不利的消息?”
“干正要与君兴商议,虽非凶险之事,然此处却不宜再住。不知陆小姐病势如何?”
张任被我这跳跃式的言语弄得略然一怔,带着迷惑的神色道:“已比前两日恢复许多,然若要长途行路却是却恐甚难。”
我点了点头道:“君兴且与我前去看望。”
来到偏房门外,我轻扣了几下,道:“陆小姐,干与君兴前来探望,不知小姐病体如何?”
屋内先是一阵轻响,随后只听陆雪道:“先生请进便是。”
推开房门,一阵苦涩的草药味迎面袭来,由于外面细雨连绵,天色阴沉,再加上害怕陆雪再受风寒,因此屋中窗棱闭合,便显得甚为昏暗,陡然而入令我一时眼前一片模糊。
我请张任将桌案之上的火烛点燃,这才见陆雪面颊消瘦,两腮轻陷,形容憔悴的翩然而立,虽然衣衫规整,青丝不乱,强打着精神,但苍白的面色在微弱的火光下带着几分暗黄,朱唇已无有往日的红润,微微有些干涩,杏眼之中无有灵动之色。
见这丫头明明虚弱得几乎能被一阵风吹倒,却还强自支撑的站着,脸上努力露出一丝笑容,我不由心中苦笑,暗道她实是倔强的可以,也不知她何必如此与自己较尽。
“小姐病体未愈,还是多加卧榻修养为好,莫要太过劳累。”我微微拱手道。
陆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无碍的道:“小女已好了许多,谢过先生关心,如今身在陈留曹操所辖之地,实在不怎么安稳,即便此处主人乃是高义之士,然却也不可轻心,还是快些回江南才好,先生……”一口串说了这些话,她已经开始有些气短,就算再是逞强,身体实际状况却不容她继续下去,因此略微喘息了一下,才接着努力保持声音清脆的道:“先生尽可决定起程之期,不用担心于我。”
我见她如今那样子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平添了几分病态之美,却实在怕她一时不支瘫软在地上,于是连忙道:“小姐请坐,此时便是干有意想走,但天公却不做美,这般阴雨之中实难行路,不过这里想来却是不能再住矣。”说完,我便径自而坐,不再这么站着交谈。
陆雪见我坐了,这才如释重负的也坐了下去,虽然脸上保持着平静,但微微颤抖的纤手却逃不过我的眼光。
掩饰着喘息了一下,陆雪不解的问:“先生此言何意?莫非此间主人打算加害我们不成?”
她坐了下来,身体不由便放松起来,因此无意间声音也柔弱了许多,一旁张任也注目以闻,我摇头道:“非是干这故友之子缘故,只因曹子建或要领军而至陈留城,我等不可不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