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齐欢并没能直接回国公府,一行人走了半日,在京城外城、离英国公府十几里远的家庵若水庵停了下来。
翠眉掀了骡车帘子,一脸疑惑,问王连顺家的:“王妈妈为何在家庵停了下来?”
王连顺家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庵里清净,二姑奶奶在里头住着,也不会少了吃穿用度,家里每月都会送来银米。”
竟是根本就没有回答翠眉的问题。
碧海当时就急了,从骡车里跳出来,大声喊道:“我们姑娘是要回府的,你把我们拉到若水庵算怎么回事!”
王连顺家的冷笑一声:“咱们齐府,从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长住的道理。既是二姑奶奶与夫家义绝又回来,也不能看着人无处可去。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开恩,令二姑奶奶在若水庵安顿下来,也算是一个归宿。本来嫁出去的女儿已是泼出去的水,二姑奶奶若是还存了一份想留住体面的心,就该断了红尘,吃斋念佛才是,既是没这个心也罢,家里却是万万不能回的。若水庵也是国公府产业,庵里的住持师太都与太太们交好,二姑奶奶在那里住着,也不算吃亏。”
碧海杏眼一瞪,就要和王连顺家的吵回去,却被骡车里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了。
只听得齐欢在车里淡淡说道:“敢问这是府里老太太、太太们的意思,还是王妈妈的意思?”
王连顺家的心一横,说道:“自然是主子们的意思,奴婢哪敢自作主张。”
“如此,就劳烦王妈妈了,带我们进去吧。”齐欢吩咐碧海。“你也上车。”
竟是一点都没有反抗。
王连顺家的不禁有些疑惑,方才在县衙,二姑奶奶露出的那些锋芒,敢情是她一时的眼花?
不管怎么说,二姑奶奶愿意去家庵,总是一件好事,她立下了一件大功劳不说。英国公府也留住了体面。
当下王连顺家的喜滋滋带人进了若水庵。
庵里的尼姑靠着齐府供奉。见二太太身边第一等得力的陪房来了,也不敢说什么,立刻就开了庵门将人都迎了进去。
王连顺家的嫌若水庵简陋。不肯多待,只跟住持说齐欢是被夫家抛弃的弃妇,家里回不去,又不能放着不管。就送到了这里,让住持只当尼姑用就好。
住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尼。高颧骨,薄嘴唇,眼角细长,看上去很不好相与。此刻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令她的神情又平添了几分势利。听说是当日那被当做赌资抵押嫁出去的齐家二姑娘,住持也不以为意。那姑娘先前在府里时,就听说有个“二木头”的诨名。想来也是软弱可欺的,她正愁无人做活呢!
齐欢下了骡车,看到王连顺家的与那住持嘀嘀咕咕的,也不以为意,倒是住持看到齐欢穿着打扮都不一般,身边还带了三个丫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齐欢几眼。看到齐欢面容恬淡,低眉垂目,就以为她是那怯懦软弱的性子,撇了撇嘴,吩咐身边的小尼姑:“带她们先去后院西厢房住着吧,明儿一早再吩咐活计。”
碧海知道后院西厢房一般都是低等粗使尼姑住的地方,当时就有点不乐意,想和那住持辩论一番,却被翠眉拦住了。翠眉这一路陪伴齐欢下来,对齐欢如今的性子又摸透了几分,知道自家姑娘越是胸有成竹,面上就越是不显颜色,看她对那住持的态度,不冷不淡,不卑不亢的,就知道姑娘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因此拦住了碧海。
碧海虽是性子急,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听翠眉和齐欢的话,看到翠眉拦了自己,碧海就瞪了瞪那住持,抱着包袱跟着小尼姑去了后院。
王连顺家的和住持嘀咕完,也没和齐欢打招呼,就带人回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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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后院西厢房,急性子的碧海就抱怨开了,又说国公府的长辈们太凉薄,又怀疑是王连顺家的自作主张,又说这里的屋子太破败,又说那住持对她们态度冷淡,还当着那小尼姑的面说什么“安排明日活计”,难不成是要让姑娘像家庵里的其他女尼做活不成?
齐欢说道:“这屋子也还罢了,我先前连柴房都住过呢,也不是那娇生惯养之人。我之所以愿意听那王连顺家的摆布,是因为听了赵妈妈说的那些消息,感到如今就这样回到国公府,处境有些不妙。”
碧海也知道了赵家的说的那些消息,把眼下的事立即就抛在了脑后,着急说道:“奴婢听王妈妈的意思,难道家里要把姑娘嫁给那王太监的儿子不成?那是个什么好人家吗?大老爷若是真这么做,也太糊涂了!”
齐欢轻笑一声:“父亲如今怕是有病乱投医呢,当日都能把我当五百两银子卖出去,今日又何况一个名声不好的浪荡子?”
翠眉说道:“若是姑娘要躲避这桩亲事,就算住到了这里,也不是办法,何况那住持不知道听王连顺家的说了些什么,竟是对咱们相当怠慢呢。”
齐欢说道:“那住持的态度不要紧,那人是个出了名的势利眼,谁有钱,谁就是她的佛祖菩萨,晚上你过去给她两锭元宝,就说是我给庵里添的灯油钱,再透露透露我的家产,她就不会难为我们了。”
翠眉点点头,想到自己的那点儿私心,又说道:“姑娘的亲事,大老爷总是要做主的……与其随便将姑娘打发,倒不如……”
齐欢没听出翠眉话里的意思,挥挥手打断她:“不妨事,我之所以留在若水庵,也是有我的打算,这里的行动,也比在国公府方便些。再者说了……”齐欢转头问碧海,“你这次去国公府,可把信捎到四哥哥那里了?”
碧海连忙说道:“捎到了。素烟还想法子把二爷叫了出来,二爷见了奴婢一面。四哥哥当奴婢的面就看了信,泪汪汪说万事有他,让姑娘放心!”
齐欢笑了,说道:“所以我们啊,在这若水庵未必能住很久呢,我可得抓紧时间办事。”
“姑娘要做什么?”碧海好奇问道。
齐欢神色一黯。叹气说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们还是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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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五百两银子在良乡县买了些房屋,本想靠租赁库房慢慢积攒些银钱。回到国公府后,也算是有自己的一份私产,下剩那一千两银子,则等赵来宝物色到了良乡县的小田地。再买下来,这样一来。齐欢就算在国公府少了些吃穿用度,靠自己的私房,也足够她和丫头们度日了。
却没想到国公府眼下遇到了麻烦,她那个糊涂父亲。难免会打她的主意,所以她想在国公府立足,眼下这点钱。是绝对不够用的。
齐欢虽不想风头太露,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那若水庵的住持在前一夜得到了翠眉送过去的十两白银后。果然态度变了许多,也不说让齐欢做活的话了,再过两日,连齐欢去哪儿、做什么都不管了。
那住持虽势利,却不是个笨人,她这两日一见齐欢的风度气量,就知道这齐家二姑娘与当日大不一样了,人家出手大方,又言语和气,住持何必难为她们呢?再说本就是大家小姐来带发修行的,也不可太过怠慢,就算怠慢,也等没钱了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