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系着鞋带,嘴上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没放在心上,眼前迎着阳光伸懒腰的影子却一下子僵住了,遮住了我面前的大部分光线。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抽筋了?”我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直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鹤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光芒四射的太阳,眼里映出了耀眼的亮光,两个眼珠登时就变成了玻璃珠子。我忍不住想避开这强烈的光线,他却好像丝毫感受不到,木木地站着,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魔怔的状态。
我看不下去,刚想叫他,他却先开了口。
“丫头,”他回过头,捕捉着我的眼神,一旦截获,便没有放下的意思,“无论我昨晚跟你说过什么,你全当我是说梦话胡话,全给我忘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气。你昨晚撒泼乱跑,弄得浑身是伤,我又是照顾人又是清理事的,到头来连问句话都不让问了。
越想越气,心里的话一定显露在了脸上,表情十分难看。鹤皱了皱眉头,两手插在袖子里坐到了我的边上。
他昨晚的衣服沾血我给扔了,上飞机之前让他带件换洗的衣服,拿的居然是这件深黄色的袍子。如今穿在面目一新的他身上,很是不协调。
“哎哎哎,丫头,你最近怎么老生气啊。要不是当年看你面善把你留在间阳村,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生气了,刚要发作,他又接着道:“你也知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要说有些事情吧,也算有,就是不想提了。你也别问,咱们就当没发生过,成不?”
“你以为我想提啊,”肚子里有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好听,“我之前想问你,还只是好奇,谁知道那珠子近来老是搅得我心神不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昨天你抓着这珠子。一声声碧莹碧莹的喊我,搞得我一睡觉满脑子全是这名字。”
鹤听到我说这话,表情一变,似乎来了兴趣:“你是说,我梦游的时候,喊你这个名字?”
我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三五下把那串红绳串着的珠子套在了我的手腕上。冰凉的感觉直入骨髓,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朝我袭来。我哆嗦着把手抽回。想要扯下来。
“你干嘛啊!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丢给我算什么事!”
话音未落,眼前鹤的脸一下子贴近了。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脑袋“砰”一声磕到了床头的框框上,疼得我嗷嗷大叫。
“我不问还不行么,你别老折磨我成不,我都一晚上没睡好觉了,又挨这一下,保不齐就撞傻了……”
“别说话!”鹤一手靠在墙上,一手捏着我的右肩。让我动弹不得,皱着眉头的脸上一副探究世界奇迹的神情,盯着我的眼珠子死命地看。
我被他吓得不轻,全然忘了后脑勺的疼痛。一动不动地靠在后墙壁上,呼吸都快停止了。鹤的鼻子离我很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游丝般的吐息。
我在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心说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对不起他的事啊,他这样是想让我自己招了吗?这架势也不太像啊。手腕上冰凉的感觉阵阵袭上心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手串慢慢有了呼吸,频率还跟我的心跳渐渐一致起来。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莫名感到有些好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一条条数起鹤脸上的皱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人鱼肉的缘故,鹤脸上的皮肤十分紧致,只有眼尾少许几条浅浅的印子,不显老气反倒是添了几分生命力。
这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真的不会老吗,这家伙平时是不是背着我有往脸上涂什么东西,或者经常吃什么驻颜活血的药?有人不是说嘛,人过了二十五皮肤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我都走了好几年了,都快摔阴沟里去了,得好好跟他学学。哦对,他不是爱吃鱼嘛,会不会跟吃鱼有关系……
就这么随着自己的脑洞绕地球一周之后,鹤脸上的表情已经舒展开了,嘴角慢慢上扬,低声却压抑不住惊喜地说到:“哈,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没想到什么?我开口想问,一声焦急的喊声伴着房门的打开,脆生生地甩进了我的耳朵。程晓急吼吼地跌了进来,身体摇晃了几下,总算是站稳了。
“吴小姐!我刚才打你电话打不通,时间快要……”她马尾一甩,把脸转向卧床,我们两个登时就跟雕塑似的,齐刷刷看了过去。
程晓像被雷劈了一样,张大嘴巴惊到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和鹤此时的动作不太对,她应该已经开始胡乱猜想了。现在年轻人的脑洞,要多大有多大,只有做不到没有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