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馀求见中行吴,是想“狐假虎威”,借助晋国的强势,来遏制鲁国的反击。因为鲁国一旦认真起来,在鲁国强大的军队面前,乌馀那点领主武装,仿佛是大海中的一个泡沫,根本不值得一提。
此时的鲁国,国土面积已经超越了齐国,说它是一等强国也不算过分,但鲁国心理上还没有做好成为一等强国的准备,他们还没有改换弱国心理,让自己有强国的觉悟。在这个礼仪之邦,鲁国人总想着用礼仪来解决一切麻烦事,听说乌馀求见中行吴,鲁国人还耐心等着晋国人的处置,但乌馀的大胆远远超出这时代人的想象。等中行吴离开鲁国之后,乌馀隐瞒了中行吴拒绝他觐见的事实,反而四处宣称他与中行吴“亲切交谈”。
稍后,乌馀继续集结家族兵力,再接再厉,越干越来劲,又攻取了宋国的一座城邑——晋国的一个降臣如此嚣张,一年之内,就弄得齐、鲁、卫、宋四国叫苦不迭……
当中行吴进入晋国国境的时候,赵武前脚已经踏出了晋国国境,此时赢针、赢颂等秦国使臣已经穿越智氏领地,进入国都直辖的范围,几位秦国使者见到的是晋国武士自发的携带武器与铠甲,尾随在赵武的尘土后面,集结南下的场面,他们纯粹是自发行动,对此,赵武也无可奈何。
虎牢城之南,赵武仰望着身后散兵游骑掀起的漫天尘土,摊开手抱怨:“没办法了,我连续问了几拨武士,他们都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只不过南下的道路不安全,所以才跟随我大军行动。这理由太充分了,让我不好意思赶他们回家。”
接待赵武的是郑国的子产、宋国的向戎。这两位是郑国、宋国主管军事的正卿。子产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向戎老实,他憨厚的询问:“那么,我们无须供应他们粮食了?”
魏舒插嘴:“谁都不是蜗牛,背着一个家旅行,所以这些人南下不可能带着充足的粮食,看在晋国的面子上,给他们供应粮食吧。”
子产闲闲的插嘴:“大灾之年,我们的粮食并不充足啊。”
赵武赶紧补充:“不是免费的,给他们提供粮食绝不是免费,让他们用钱购买吧。这伙人是奔着战利品来的,让他们自己掏钱支付粮草。”
向戎苦笑一下:“这年头,有钱难买粮食啊,我们的粮食本身并不充足,支应晋国的大军已经很困难了。”
赵武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好奇的问:“难道我们不是为了救援宋国与郑国而来的吗?”
赵武这句话噎的子产与向戎直喘气,稍停,赵武又继续问:“我们绘制的水车图谱你们收到了吗,你们两国曾派出几百个人学习如何修建农田水渠,我记得南方水源充足,难道你们两个国家还没有从灾荒中缓过气来?”
子产一咬牙:“陈国听说今年受灾轻微,陈国的粮食足够了,如果伯国同意我们郑国的军队进入陈国,那么我们有能力供应晋人足够的粮食。”
子产所说的是晋人,而不是晋国军队,其中涵盖了自发南下参战的晋国武士。
向戎皱了皱眉。宋国与郑国正处于黄金阶段,两国的外交官好的同穿一条裤子,但牵扯到领土扩张,宋国有点不舒服:“郑国已经得到许国搬迁后遗留的领地,再去夺占陈国,恐怕扩张过快了。”
过去,在范匄主持的盟会上,盟约是“大毋侵小”。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盟约,因为立约人晋国本身就是靠欺负小国,勒索小国的征税才强大起来的,而赵武身为元帅也做不到这一点,他也是依仗小国的贡献,带领晋国度过灾年的。所以赵武在虎牢城新立的盟约是:大小相和。
这份新盟约追求一个秩序,要求大家和睦相处,如有纠纷可以投诉到晋国那里,由晋国依据法礼进行裁判,这样,晋国摇身一变,成了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与裁判者。
因为这种变化,所以向戎与子产才敢在赵武面前肆无忌惮的谈论吞并陈国的事情——赵武追求的秩序是盟国之间的秩序。陈国是敌国阵营,不受盟约的保护。侵吞这样一个小国,两位素有“政治”名声的春秋名臣毫无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