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德还没说话,他老婆就不耐烦地说:“二婶,你已经借了几次了嘞。肉不说,连油和盐巴也借了不少,起码有十多块钱的了吧,要不要老黄翻帐本看看。”
秦贤惠自然知道,心里说不出的苦,但仍然只好厚着脸皮说:“伯娘,你就再借一次吧,秋后大米下来我就还你们。”
“就你家那几分田,恐怕早就抵帐完了……”
黄元德老婆还要说下去,黄元德止住了她:“得了得了,都是一家人,帮忙一下怎么了?”
黄元德便回屋去,很快提了一块腊肉出来,却被他老婆劈手抢了过来,“这么大一块肉,不就是打发个人嘛,用得着吗?”
他老婆再次转身回去,好久才出来,那一整块腊肉已经变成了小半截,她还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婶,一斤够不够?”
秦贤惠看着那一小截肉,估计最多八两,哪好还说什么,连声说够了,多谢伯娘,便接过后匆匆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黄元德叹了口气,气还没叹完,他老小一声断吼:“还不快给我拿笔记上,秋季一定要她家还喽!”
出了黄元德家门的秦贤惠,虽然受了很大委屈,但仍然像扬起了的风帆,满怀希望地走在路上。当老师对她有着重大意义,首先可以解决生活问题,其次在精神上也有了寄托。所以,当大哥黄元德说林海涛可以帮忙她时,她开始是不信,后来看到林海涛在学校受到大家的器重,便有些相信了,虽然林海涛只是个孩子,但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帮助自己。此时的林海涛,无疑成了她眼里最尊敬的客人。
当她进了自家院子,却没见到林海涛,心里一暗,不会是走了吧?转头一看,林海涛正弯着腰在菜地里拨草,心里一阵赞叹:这孩子可真勤快啊!便说道:“海涛,天气多热,你也不好好坐在架子下休息,快过来,我去弄菜,一会儿就好。”
林海涛抬起头来,脸和手上都有了土,面前堆满了杂草。他甩了下手,笑笑说在家里也干活做惯了的,不碍事,虽然这样,他还是放弃了拨草,把草抱进院子来。
院子不大,也就方圆十多米,秦贤惠进屋做菜去了,林海涛又在院子边菜地一角,摘了些土篮角豆、黄瓜,还有辣椒和西红柿,隔着窗户和秦贤惠说话:“秦老师,你家种的样数还很多,可就是长得不好。”
秦贤惠说不是她种的,是婆婆种的,以前她上课都是婆婆来带孩子,帮忙做点家务,自从她被取消民办教师,婆婆不怎么来了,长期在老大黄元德家。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心思,也没打理。”
林海涛把摘的东西给她拿进屋,一眼看到地上坐着个小男孩儿,脸木呆呆的,那痴呆的表情和嘴角流出的小亮涎水让他怔住了,秦贤惠也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说孩子小时候发高烧,她忙教书,医治不及时,把大脑烧坏了。她虽然貌似说得很随便,林海涛心里却又是一颤。一个女人,男人残废,儿子也接近是废人,自己又被取消了民办教师,这日子,真的看不到光明在哪里?
“屋里油烟太大,你到外面坐吧,一会就好。”秦贤惠接着说,其实烟子倒是不少,油嘛,只有点油星星。
林海涛便要抱那孩子,秦贤惠连声说不行不行,便挡住了他,林海涛无奈,便又自个走出了门,在院子里有个土缸子,装满了水,他便把手洗了,依旧坐到葡萄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