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这般针锋相对的态度,让雷占彪方才压下去的心火,不由升腾,怒道:“严钦差,你不要错打了算盘,这不是在你的钦差队伍之内,而是在飞虎山中。你如此大言欺人,不怕顷刻间,就让你血溅五步?”
“不错,这是飞虎山,不是你的青石冈。雷占彪,你少在这耍威风!”孙月蓉如今有了情郎撑腰,胆气大盛。虽说她身体未复,真要交手,万非雷占彪之敌,但是嘴上却丝毫不让人。
雷占彪万没想到孙月蓉敢明着出来替严鸿说话,当下对孙烈抱拳道:“老爷子,当初比武招亲的事,是您老定下的规矩,小子也是依规矩打擂得妻,今天这事,您看着给拿个章程吧。”
“月蓉,退下,不许放肆!”孙烈把脸一扳,呵斥了一声,又对雷占彪道:“雷爷不在青石冈,夤夜上我飞虎山,有何贵干?”
听到对方不喊自己贤婿,而只喊雷爷,雷占彪也知对自己这个姑爷身份,孙烈看来是不想承认了。他心头怒意更盛,只是大事在前,不便发作,只得装做没听出来,仍旧是说道:
“岳父,我本来是找您共商大事,可是到山下就知道您绑了严鸿这事。这狗官可绑不得啊。他乃是当朝权奸严鸿的孙子,如今山东、北直隶都有了动静。德州漕运总兵那的一万多漕兵,保定巡抚的标营,乃至德州的指挥使衙门,地方巡检司尽皆点动兵马。看这架势,怕是不出数日,就要包围岳父的飞虎山。岳父还是尽早放这厮下山为好,免得引火烧身。咱民不与官斗,好汉不吃眼前亏。”
孙烈与严鸿在牢房里一阵对话,听他解释了王翠翘之事,又表现得对女儿不离不弃,原本已经对严鸿颇有好感,就是雷占彪不说,他也不会再伤严鸿。所谓斩首示众云云,不过是说出来安抚二柱子之心。可是雷占彪这番话说出来,分明在挤兑他。孙烈再要说放严鸿,反倒显得怕事了,这几十年的江湖威名往哪里搁放?
果然,孙烈尚在沉吟,班老四早嚷嚷起来:“怕个吊!官兵敢攻山,咱就把这孙子乱刀砍死,再和他们拼死一战,来个鱼死网破!”
雷占彪道:“班四叔豪情万丈,佩服佩服。不过我飞虎寨的好汉虽不怕了那些官兵,也没必要和他们硬拼。岳父,既然这狗官放不得,以小婿之见,不如飞虎寨兵丁眷属,连夜拔营,移往小婿的青石冈。我那里山高林密,官兵不识路径,且粮草颇丰,就算守上个三五个月,也未必不能。”
孙烈尚未答话,严鸿先在一旁抚掌笑道:“好主意,好谋略!这一移营啊,我岳父原本自成一家的,就变得寄人篱下。飞虎山几十年的基业,怕不是拱手送了你雷占彪么?这点心思连我都骗不过,还想骗过我岳父么?可笑,可笑啊!”
其实孙烈何尝未看出雷占彪那点小心思?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抓破脸。严鸿这一说,倒是省了自己的力。那班家二豹与贺大勇等人,心机智略都平平无奇,根本没想那么多。他们一听青石冈有粮,便动了心思,心想若是过去也未尝不是一条路。可现在一听严鸿的话,也顿时明白,这一去,这山寨不等于拱手易主?登时对雷占彪芥蒂大生。甚至班四爷看严鸿的眼神,也比方才稍微柔和了一些,觉得这后生有眼力,了不起。
雷占彪心机被严鸿指破,怒极反笑。他也冷笑道:“严钦差,你这番挑拨离间,难道是想骗的我岳父对你手下留情,好等着官兵上山灭门么?”
严鸿毫无畏惧,直视对方狼眼道:“雷寨主说的好笑话。所谓是亲三分向,本钦差奉有密旨,招安山东绿林,赦其前罪,并有权保举官职。我岳父孙老爷子今日就要受天家招安,之后封官赏爵,就算要做个指挥、佥事也不为难,他老人家马上就要当朝廷将领了,还怕的什么官兵?”
他这话一出,满座哗然。这条消息委实也是太过劲爆。一般人落草为寇,多是身不由己,只是入了这绿林行当,再想金盆洗手全身而退,几无可能。即使地方官府的招安,往往也包藏祸心,不乏前脚放下武器,后脚就被抓起来砍头的倒霉鬼。就连拥兵上万的倭寇头子徐海,前番不也差一点蹈此覆辙么?
可奉旨招安,那就大不相同。皇帝老儿亲自下的旨意啊,谁敢违抗?这帮山贼土匪见识平平,哪知道朝廷上皇帝和内阁的纠葛,哪里分的清什么圣旨、中旨的区别。他们脑子里还是一般民间金口御言,再无更改的道理,既然天子下旨,那便万无虚假。
一想到摇身一变,从山贼响马就能变成朝廷武官,厅中大小头领不少人面露喜容。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大家先前和官兵拼的死去活来,骂狗官,杀财主,看见严鸿也当做假想敌。可是真有机会招安,混成体制内,大家的立场马上大转变,纷纷觉得咱嘉靖皇爷真是英明,这样的朝廷一定要效忠。(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