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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朋友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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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李父曾在bei jing十里堡进修过,附近的房价是每平方米3000元。虽然工资每月只有300元,但李父觉得在当时,房子从来不是阻挡年轻人留在bei jing的障碍。“有了正式的工作,单位还会分房。”银行贷款也比现在容易很多,“没有那么多限制条件,当时鼓励贷款,你不想贷,银行还会做你的思想工作。”

仍有许多人羡慕于琪和林庆,毕竟他们在bei jing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生活在这座城市,但这里装不下他们买房的梦想。

三张挂着粉床帘的上下铺,贴有花花绿绿海报的墙面,摆满瓶瓶罐罐化妆品的桌子,暖气片上,一丛枝蔓嫩绿的盆栽正好勉强挡住一块漆皮脱落的墙面,布艺衣柜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挤满了屋子。这是bei jing一家高校后勤女员工的宿舍,藏在食堂楼上。食堂背后的露天楼梯是通往那里的唯一入口。整个楼层有十多个房间,共享一个卫生间、洗衣机和开水炉,外面有一个晾衣服的天台,旁边就是一个小型密闭垃圾站。

27岁的罗珍和五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姑娘蜗居在这里。记者前去探访时正赶上罗珍的丈夫来宿舍看望她。去年罗珍跟着来京读研的丈夫离开河南老家,在附近高校当食堂服务生“陪读”。夫妻俩所在的高校隔一条马路相望。为了省下租房子的钱,他们一个住在职工集体宿舍,一个住在学生宿舍。“一个月就挣3000块钱,要是租房子的话就全花光了,更别提买房的事儿了。”罗珍说。

尽管即将拿到理工科名校的硕士文凭,但一脸书生气的罗珍的先生对房子和未来还是充满了担忧:“还有半年毕业,现在就业形势不是很好,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在bei jing买房不太现实,可能还是会回老家发展。不确定的因素比较多,打算定下工作之后再考虑买房子的问题。”

有这样想法的年轻人不在少数。“还不知道在哪儿安家呢,所以暂时没考虑买房子的问题。”一些刚刚出来闯荡的年轻人对于买房问题选择了暂时的搁置和逃避。

虽然梦想中的du li空间还遥遥无期,但这并不妨碍罗珍偶尔畅想以后的生活:“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好好装修一下。”跟这些年轻人谈房子的事儿,正戳到他们痛处啊。”一位年长的美发店老板说。这些年轻人从家乡来到bei jing打拼,没有光鲜体面的工作和旱涝保收的待遇,也许,他们最大的满足便是在bei jing赚到足够的钱回家乡买套房子。

只能容下一人的书店过道里,陈晨正弯腰帮顾客从地上的书堆中找书,并不断向这位新顾客推荐会员卡。陈晨是一家主营高校教材教辅的小型连锁书店店长,收入的很大一部分来自绩效。离高校开学还有半个多月,她便开始向每一位提前购置开学教材的学生询问所在学院、所学课程、所需教材以及学院人数,以便提前准备好充足的存货。

陈晨今年26岁,已经有小孩的她至今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去年从河北邯郸老家来到bei jing淘金。“工作上的热情很大一部分来自买房子的愿望,现在每个月差不多能存2000块钱,我准备五年之内在老家买一套至少100平方米的房子。”陈晨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她坦言,选择这份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公司提供住宿,不用额外花钱租房子。陈晨的丈夫和四岁的孩子目前和父母住在老家的老房子里。“我当然很希望能把老公和孩子接到bei jing一起住,不过这样的话就得租房子,离买房就又远了一点。”陈晨说。

陈晨有点后悔在房价大涨之前没有考虑买房大业,“那时太年轻了,没想那么长远。不过后悔也没用,已经回不去了,还不如现在抓紧努力奋斗呢。”

陈晨很关心房价,每次打电话回家必问。房价一点点地涨着,心里不免有点着急,但她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我们老家的房价上涨不是很快,房价涨,收入也在涨嘛,我觉得我的收入差不多能跟得上房价。”

&nb qing垫江老家的县城买了一套100多平方米、总价50万元的期房,首付30%,未来10年每月要还4000元的贷款。20岁离开家乡,从普通服务生做起,今年24岁的张庭已经是一家经济型快捷酒店的大堂经理,工资也从4000元涨到7000元。去年有了女朋友后,他和家人开始考虑买房结婚的事情。因为工作忙,张庭把看房的重任交给了老家的父母。“没有花父母的钱,15万元的首付都是我自己交的。”说到这儿,小伙子的声音明显高了。“不过以后还贷款可能还得让父母帮帮忙,4000块钱的贷款确实有一定压力。”

“按揭像个黑洞,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乐趣和享受都掉进去”

买与不买之外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除了斩钉截铁决定要在bei jing买房和下定决心回老家置业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一些人有新的选择。

冯艾硕士毕业后留校从事行政工作已经两年。短发、套装、个子不高,眼神坚定。她的办公室有一面硕大的落地窗,从这里望去,能看到西北三环早已不再崭新的商品楼,而它的价格是每平方米三四万元。这个数字对于冯艾来说,相当于一年薪水减去花销的全部结余。

冯艾说她自己比较“决断”,当得知学校即将在通州建新校区时,她当机立断在靠近通州的河北省境内买了套80平方米的房子。当时的价格是每平方米6000元,时隔一年,现在已涨到9000元。冯艾觉得,6000元的房价和当时在湖北老家县城的价格差不多,“这个价格还不算太疯狂,并且有可能在附近工作。”没有经过多少犹豫,冯艾就在母亲的帮助下买了这套河北境内的房子,从这里开车到冯艾的学校需要3个小时。

冯艾从不认为自己是“有房一族”。不仅因为买房子的钱大多来源于父母,而且如果自己工作没有调动的话,新房离单位太远。她更多地将这套房子看做一种投资。

短短几年的时间,冯艾的同事就迅速划分为“有房阶层”和“无房阶层”。社会学专业出身的她有些不解,“我们说社会分层是可以跨越的,但在房子这件事上,似乎难以跨越。”对于年轻人和他们背后的普通工薪家庭而言,房子就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在这座“大山”面前,毛峰决定绕道而行。2011年,毛峰从bei jing一所“985”高校毕业,坚持着不买房的观点。在一家zhong yang媒体人力资源部门供职的他,暂时居住在单位分配的周转宿舍里。“60平方米两居室,我和另一个同事一人一间,设施齐全”,付给单位的“房租”是每月300元。然而,这一福利的期限是三年。明年开始,他也要同大多数人一样,过上在外租房的生活。

毛峰还没有女朋友,“从没考虑过结婚的问题”。他说,即便每月要付几千元的租金,也不会考虑买房子。在他毕业那年,五环内的房价就已经涨到3万多元一平方米,“我觉得以我的收入不可能买得起房子,从此不再想这事,也不焦虑了。”

“买不买房,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几十万元握在手里,才有可能考虑买房。我要是能拿出1000万元,肯定不会对买房的事这么抵触。但除了父母赞助,年轻人哪儿来这么多钱?”他的圈子里,父母代付首付的现象挺普遍。毛峰却说,基于家庭的经济能力,他不会接受这种做法。“我也不羡慕用家里的钱买上房子的人,只有用自己挣的钱买了房子,才有成就感。”

对于已经付过首付、拥有住房的年轻人,上千元的月供亦不是小数目。毛峰不止一次地在**上批评“银行和地产商一道,吞噬着年轻人的生活质量”。“按揭像个黑洞,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乐趣和享受都掉进去”。没有房贷的负担,他本人是各种聚会的常客,还不时买票观看现场演出,或是听上几场音乐会,“ri子过得很滋润”。

虽然拒绝买房,但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毛峰有一套自己的房价理论。“刚xing需求根本就不是房价涨得这么离谱的原因。我不愿花那么多钱买一件这么不值的商品。房价早晚会跌回本来的价值上,在此之前的购房者都在玩搏傻游戏,等待比自己傻的人来接盘。”

在bei jing商品住房均价每平方米还未到一万元的2005年,人们和今天一样讨论着房价的水分和房价下跌的可能xing。然而,房价在短短几年内不断翻番,这令当初坚持“理xing”、不置业的人们始料未及。连毛峰都不得不承认,“早知道房价会涨成这样,当年换作是谁都会去买,谁不买谁后悔”。但毛峰坚称“今不比昔”,在他看来,疯涨已是明ri黄花,不会再出现了。

毛峰坦言,“不买房”的选择确实不是主流。他毕业留在bei jing的同学们,大都把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视作必须。他的家人也说,既然在bei jing工作,还是应该在合适的时候置一处房子。“近几年肯定继续租住,至于今后买不买房,还得看情况。房价不可能永远这么高,等跌下来再说吧!”

十年之间,bei jing的房价上涨了6~10倍。中国房地产学会副会长陈国强认为,中国的高房价问题十分复杂。高速工业化和城市化所引发的巨大需求,货币供给过大所产生的流动xing泛滥,地方zheng fu对土地财政的过度依赖等,都是推高房价的因素。所有这些因素堆积的结果在一线城市表现得更加明显。

这位曾经的房地产实践者,如今的行业观察者与研究者认为,就bei jing而言,在“限购令”出台后,85%的购房者都符合“首次买房”和“首次改善”的标准,属于刚xing需求。换言之,“刚需人群”是目前在京购房者的主体,他们支撑着现在的房价。但在“限购令”出台以前,40%的购房者为非京籍人群。那时的上涨中,投资需求扮演着重要角se。

与其讨论高房价给年轻人买房带来的困难,不如讨论购房观念的偏差。链家地产市场研究中心与光大银行2010年合作完成的一份报告显示,bei jing首套房贷者的平均年龄只有27岁,而在英国为37岁,在德国和ri本为42岁。陈国强觉得,年轻人事业刚起步或是准备结婚就必须买房,恐怕不是一个理xing的观念。视年轻人买房为理所应当,是对商品住房定位的一种误解,应当反思。其实年轻人解决住房难题的途径非常多元,买不起房子可以租房子,买不起新房子就买旧房子,买不起大房子就买小房子。如果超出支付能力,硬要买房,就会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严重影响生活水平。另外,年轻人工作变动的空间还比较大,从某种程度上说,买了房子就把自己局限在了一个地方,牺牲了一部分未来选择的空间。所以陈国强建议年轻人更新居住观念,把人生的其他内容,比如事业发展放在前面,而不是把买房视作头等大事。

作为“蚁族”概念的提出者,青年学者廉思曾对大学毕业生留在一线城市的原因进行分析。

他认为,许多国家的经济发展都有集中化趋势。大城市用人单位密集、信息量大、流动xing强,学生的社会资源也丰富﹔小城市开放度相对较低,就业中社会关系发挥的作用更大。大城市丰富和相对公平的机会是对毕业生的主要吸引力。

在中国,经济发展不均衡,一线城市与中小城市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大城市的政治环境、就业环境,甚至接受再教育的机会,都比二三线城市好很多,年轻人愿意留在大城市现象就更为突出。

一些从乡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对于土地没有依恋,又受到“天之骄子(数据、团购、论坛)”传统观念的影响,承载着父母的厚望、家族的面子。“宁要bei jing一张床,不要外地一套房”的想法,迫使他们宁愿留下来做“蚁族”,也不愿回到家乡。

廉思自己的置业之路也并不顺利。2008年时,尚在博士后流动站的他在bei jing北五环外买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新房,20多万元首付是“从父母那儿借的”。次年起他成为对外经贸大学的青年教师,由于5000元的月供还款压力很大,他把这处房子出租了一段时间。直到2010年,他本人还暂住在父亲分的一套房子里。

为保障年轻人的住房需求,陈国强认为,zheng fu最应该做的就是增加保障房供应。毫无疑问,目前的供给还严重不足。“但对于保障房的供应量,短期内还不能期待过高,因为zheng fu从规划、落实地块,到资金配套,到建设、分配房源,是需要一个周期的。”另外,为等待保障房分配而排队是一个正常现象,陈国强介绍,在公屋制度比较成熟的香港、新加坡,申请者为公共租赁住房等上三到五年也是比较普遍的。

该不该买房、何时买房、如何买房是年轻人该考虑的问题。这些经济发展的主力军也依赖更加公平和合理的外在环境。在bei jing任何一趟地铁的车厢内,总能发现五颜六se的售房传单。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些轻飘飘被踩在脚下的纸,成为压在很多年轻人肩上最沉重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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