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不禁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怎么,连这个也不对朱夫子的胃口吗?”
朱夫子却是摇头,道:“总是觉得这茶中有一股读书人的酸味。”
柳乘风不由放声笑了,这朱夫子的笑话太深,一般人听不懂,可是他却懂,柳乘风只能算半个读书人,而读书人在大明朝一向是褒义词的代表,朱夫子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告诉柳乘风,让柳乘风说话不要像读书人一样绕弯子,太酸,大家坦诚相待,开门见山的好。
这是一种很隐晦的表述方法,却饱含着一种经历世故的风趣。
柳乘风笑过之后便板起脸道:“朱夫子是江西人,想必也知道江西的事,宁王图谋不轨,反叛在即,朝廷的平叛大军也是蓄意待发,为了平叛,朝廷已有掌握舆论之意,因此柳某人奉命筹建倡议局,这倡议局旨在节制各报馆,以防宁王奸细蛊惑人心。柳某人身份乏术,所以想请个高士为朝廷效力,同时也为柳某人分担一些。朱夫子乃是高义之士,想必不会拒绝吧。”
朱夫子脸上既不显得欢喜,也没有愁虑,他看了柳乘风一眼,又喝了一口有些‘酸气’的茶,瞑目片刻,随即张眸道:“节制各报?大人放心让朱某来节制,难道就不怕耽误了大人的大事?”
这句话中带着隐喻,柳乘风却是微微一笑:“正是要借重夫子,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夫子放心,倡议局的大小事务,柳某人绝对不管,完全放手让朱夫子来做。如何?”
朱夫子叹了口气,道:“老夫不过只是有些浅薄的见识,也有一些胡话,原本是想,这一辈子憋在肚子里让它烂掉,可是大人非要让老夫趟这趟浑水,老夫又能如何,怕只怕到时给大人惹来一身麻烦,到时候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柳乘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道:“有些事迟早要做的,与其拖着,倒不如及早去做,只要朱夫子肯出来主持局面,柳某人还怕什么麻烦?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朱夫子苦笑:“大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朽还能如何?只好硬着头皮,做一次千古罪人罢。”
柳乘风深望了他一眼,别有深意的道:“这也未必,说不定朱夫子不是罪人,而是圣人,圣人与罪人都在人的一念之间,只要能打动人心,便能万世师表。”
朱夫子只是摇头,不过目光却带着几分坚定,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
二人坐着吃茶,只过了小半时辰,朱夫子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大人还有公务,老朽不便叨扰,告辞。”
柳乘风居然出人意料的起身相送,对他客客气气,一直送到了中门,等朱夫子上了马车,他再三挥手道别,才旋身回自己的值房。
值房里头,李东栋却在这里候着了,他看着柳乘风,先是笑,随即又是苦笑,再最后又摇头,似乎有话想对柳乘风说出来,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的样子溢于言表。
柳乘风古怪的看着他,笑道:“怎么,李先生有话要说?”
李东栋苦笑道:“大人这是何必给自己惹麻烦,朱夫子的学问是好的,可是……哎……”他叹口气,道:“到时肯定天下大乱不可,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管这劳什子的事做什么。”
柳乘风朝他笑笑:“因为我看不惯?”
“看不惯?”
李东栋愕然。
柳乘风昂着首道:“就因为看不惯,所以才不平,不平则鸣,才会想着去如何改变,现在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借着这一次临时的倡议局,好好的鸣一鸣,至于别人怎么样,关我屁事,我还就不信,谁敢动我分毫,我就是要恶心他们。”
这话被人听去,还真以为柳乘风是个血气方才的少年,可是李东栋虽然错愕,却知道柳乘风虽然说出来的时候漫不经心,却一定是他深思熟虑的想法,绝不可能只是与人赌气。
罢罢罢……还是少管闲事为妙。李东栋只得败下阵来,不再过问这件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