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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七章 天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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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湾内风囘波不兴,大船顺洋liu而下,又平又快,一曰便可行六百余里。

这是三酿子第一次见到海,沈默本来担心她会害怕或者晕船,谁知道她却对大海无比qin近,因为她觉着无边无际的海洋,就像家乡天苍苍、野茫茫的cao原。不停颠簸的甲板,就像马背一样舒适。

她十分喜欢这艘舒适hua丽的大船,站在船顶的楼台上凭目远眺,看着一碧万顷的海面,呼xi着微咸的新鲜海风,在京囘城积蓄的压抑郁闷一扫而空,胸襟重新变得宽广起来:“虽然这样说,对我过世的公公有些不敬,但我真觉着,自己的心情愉快极了!”,

“不要紧”沈默站在她身边,望着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同样感到心胸开广,宠溺地微笑道:“爹爹他人最好了,看到你开心,只会高兴的。”,

“在这广阔的海洋上,就像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三酿子jiao憨道:“不如我们mai下来,然后开着它周游世界,到你说的欧洲澳洲南极洲看看吧。要是喜欢哪里,就在那里住下,不再回那个肮囘脏的世界。”,

“可以啊”沈默微笑道:“但逃避不是三酿子的性格吧?世界肮囘脏不怕,我们可以让它变得干净,让人感到绝望不怕,我们会让人看到希望。”,

“这也是君子的责任么?”,三酿子转头看着沈默,海风吹乱囘了他的须发却吹不乱他脸上的坚韧。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总是很wen柔的男人,心里却总盛着整个世界。

“是的。”,沈默点点头。

“我觉着你像上古的神话人物。”,三酿子小声道。

“谁?”,沈默微笑道。

“夸父、xing天、精卫。”,三酿子目光柔和的望着他道:“你跟他们一样鱼蠢,但蠢得可敬。”,

“鱼蠢么?也许吧。”,沈默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低声道:“其实我知道,一旦我离开人世,曾经做过的一切,很可能都将随风飘逝。我已经不指望,自己能逃出“人王zheng息,的窠臼了,我希望唯一的长久是为炎黄的子不,找到他们遗失的,心……”

“难道现在的大明人,遗失了自己的心么?”,三酿子不解问道:“心是身囘体的一部分,怎么会遗失呢?”,

“你觉着现在的蒙古人的心”,沈默反问道:“和成吉思汗时的是一样的么?”,

“当然不一样。”,三酿子道:“成吉思汗的子民们有着席卷天下的雄心壮志,野心和欲冇望整个世界都填不满。”,她叹口气道:“现在的蒙古人,却tan生怕si追qiu安逸,除了样貌之外,已经与先祖完全不同了。”,说着横沈默一眼道:“说起来,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呵呵……”,沈默笑笑道:“这下你明白了吧?蒙古族兴起于斡难河畔,不足三百余年,便已经迷失了自己的心,我hua夏子孙从礼崩乐坏到现在,都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囘史了期间蒙受了太多的灾囘难。其中最大的几次,秦始皇的焚囘书囘坑囘儒、汉武帝的ba黜百家,南北朝时的五hu乱hua,还有被你们的圣祖mie囯……,无论从文化上、还是文明上都遭到过毁mie性的打击。就在这一次次毁mie中,我们一点点丢掉了的自己的心。”,

“汉囘人不是最自豪对文明的传承么?”,三酿子问道:“你们有经史子集,让你们忘不了祖先的一切。”,

“纸面上只能传承礼仪却不能传承先民之心。”,沈默道:“礼仪很重要,它是hua夏民囘族传承数千年的纽带所在。但没有先民之心礼仪就会变成束缚,让囯囘家壁垒森严、si气沉沉。

”,

“那你心中的先民之心,到底是什么样子?”,三酿子问道。

“先民之心么,就是自爱自尊自鼻自信!”,沈默想一想,缓缓道:“有了自爱之心,才能不向禽兽屈服献媚,亦不做禽兽之事:有了自尊之心,在受到他人虐待时才能不屈服,不做任何人的奴冇隶;有了自强之心,在受到灾厄侵袭时才能不挫折,在遇到不公正时才能毫不畏惧的纠正:有了自信之心,每个人才能觉冇醒自我,做自己的主人!”,

“听起来真让人神往啊”,…”,三娘子对沈默的描述,产生了浓浓的向往,却又不敢确定道:“真能实现么?”,

“就像破坏是经年累月的,恢复也是需要时间,循序渐进的,亦非我一人能做到的。”,沈默沉声道:“这种全民的觉冇醒,我们这代人肯定是见不到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我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就是敲掉禁锢人们心灵的枷锁!”,

他没有往下说,但三娘子知道,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啊!

第二天中午,船到了位于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之间的渤海海峡。这条海峡是黄海和渤海联系的咽喉,其间有庙岛群岛纵向分布,把海峡分成十几条水道,北部水道宽而深,南部水道窄而浅。南下黄海的航船,常走的长山水道和登州水道,都是非常窄浅的。其中,登州水道最近,也最窄,而且南北两侧均有浅滩。通过时,船只必须减速慢行,前后距离自然拉进。

沈默和三娘子正准备用午餐,发现杯盘中的汤水不再微微晃动,这说明船速减慢了很多。

侍卫长刘大刀快步进来,在沈默耳边轻声禀报道:“前面的船上挂起一面绿旗。”,

“看来是时候了。”,沈默用餐刀切下一块带血的牛排,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道:“估计两条船上已经热火朝天咱们也别闲着了,发信号吧。”,

“是!”,刘大刀快速走到舱外,大声下令道:“开炮!”,

炮响之前,刘大刀向沈默禀报的时候,张鲸已经顺利夺取了先头舰上的控制机…,因为要运兵,船上的水手、炮手,加起来,只有一百多人,张鲸手下有五百多名禁军,以有心算无心趁其不备,突然发难,不费吹灰之力!

手下将舰长连推加掠的带到张鲸面前。

“你叫周有根?”,一身戎装掩不住张鲸身上浓浓的宦官气息,他阴阳怪气道。

“俺是。”,大个子舰长点点头,面上难掩惶恐道:“要俺们干什么,公公吩咐就是,不用拿刀架着吧?”,

“你是山东登州人,世袭军户,原先是陆上的卫所兵。嘉靖三十七年,被征调南下抗偻,后来组建东南水师,你因为水性好被选上船,一干就是十八年,积功被升为舰长。”,张鲸不理会他,自顾自道:“登州老家有老娘健在,还有你浑家和两儿两女……”这才看看周有根道:“咱家说这么多,你不会以为是废话吧。”,

“不是不是,俺一定听公公的话。”,周有根畏缩道:“不然家里人性命难保。”,

“看来也是个明白人啊。”,张鲸赞许的点点头道:“别紧张,就让你干一件事……”说着一指紧跟在后面的沈默座舰道:“把它击沉了。”,

“啊”,…”,周有根嘴巴长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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