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过,阴沉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滂沱大雨却没有减弱的趋势。
“娘娘,雨下的这么大,我们还是等雨小些再走吧,这个时辰,相信皇上已经睡下了。”彩萤看着外面如瀑的雨势,小声提议道。
“不行!把皇上一个人留在那里,本宫不放心。”靳素鸾柳眉蹙起,心底隐隐有些焦躁,起步走出门外之时,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电光石火的顺间,只见正院的一棵松柏咔嚓一声倒地,断裂处还冒着浓烟。
“罢了,还是等等吧!”眼前的场景硬是将靳素鸾的脚步逼回正厅,只是这一等,便是一百里。
翌日清晨,当靳素鸾等人回到侯府时,靳图急急迎了出来。
“靳图,皇上这一百里睡的可好?现在有没有起来?”靳素鸾抬步走进侯府,肃然问道。
“回二小姐,皇上已经回宫了。”靳图恭敬俯身,据实开口。一语毕,靳素鸾陡然一震,旋即转身看向靳图,
“你说什么?回宫了?那皇上是生气了?”靳素鸾声音微凛,有些懊恼的看向靳图。早知道,她便该冒雨赶回来的。
“那倒没有,只不过......”靳图欲言又止,眼睛下意识瞥向靳震庭。
“你看父亲做什么?本宫问你话呢!”靳素鸾急声催促。
“回娘娘,皇上没有生气,只不过皇上走的时候连同着三小姐一起带走了。”靳图据实禀报。
“什么!”靳素鸾不可置信的看向靳图,一侧,窦香兰一把推开同样震惊的靳震庭,大跨步到了靳图面前,扯住他的衣领,
“皇上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傻子?你倒是快说啊!”就在窦香兰逼问靳图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青一色的枣红俊马上皆坐着威风凛凛的皇城侍卫,为首者,是百里连城身边的红人儿,安柄山。
“圣旨到!靳震庭接旨!”安柄山单手端着玉轴金卷,翻马,大步走入靳府,立定后双手摊开圣旨。靳震庭等人闻声,皆齐刷刷跪在地上,俯首聆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丽妃靳素鸾端庄淑睿,性姿敏慧,久侍宫闱,克娴内则,着即册封为皇贵妃......”地上,欢喜雀跃的靳素鸾在听到皇贵妃三个字的时候,脸色陡沉,皇上暗示过会封自己为后的,怎么成了皇贵妃?又为何是父亲接旨?
靳震庭闻之,心中微沉,正欲起身接旨时却被安柄山拦了下来。
“靳相着急了,杂家可还没念完呢,靳府三千金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性情温良,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贵妃,赐字,靳!钦此,谢恩。”安柄山宣读完圣旨后,堆满皱纹的脸上透着讨好的笑,旋即上前一步将圣旨递到靳震庭手里。
这一刻,跪在地上的靳素鸾双目陡睁,眸间赤红如荼,身子仿佛是被天雷击中,血液骤凝,皇上居然封了那个傻子!为什么!一侧的窦香兰早已按捺不住,只是有安柄山在,她不好发作而已。
“恭喜皇贵妃,恭喜靳相爷!杂家厚脸朝相爷讨个赏,这是喜事儿,也好让杂家沾点喜气儿!”安柄山笑脸看向靳震庭。
“这是自然。”靳震庭强忍住心底的震惊,侧眸看了眼靳图,靳图自是心领神会,将平日里揣在袖内的百两银票恭敬递到安柄山手里。
“到底是相爷,出手就是大方,那杂家就先告退了。”安柄山瞄了眼银票上的数字,旋即笑着离开。
就在安柄山迈出靳侯府的下一秒,靳素鸾登时夺过圣旨,细碎念叨着,上面果然有封靳云轻为靳妃的旨意。
“皇上怎么可能封那个傻子为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窦香兰急急走到靳素鸾身侧,惊呼道。
“靳图!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不会平白无故的封那个白痴!”靳素鸾妒火冲天,厉眸看向靳图。
“老奴当真不知啊!”靳图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靳素鸾。
“彩萤!摆驾回宫!”靳素鸾猛的甩手将圣旨扔到地上,满身戾气冲出府门。眼见着靳素鸾愤然离开,窦香兰不解看向靳震庭。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靳震庭的女儿,不止靳素鸾一个!哼!”靳震庭狠瞥了眼窦香兰,大步走入正厅,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窦香兰原地杵在那里。
雨后的空气散着淡淡的泥土芳香,靳云轻抬眸凝视着眼前‘关雎宫’三个大字,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初升的阳光温柔的洒在她的倾国容貌上,仿佛镀了一层光辉,美的宛如画中仙。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小姐,皇上似乎很喜欢你呢!”身侧,汀月看着关雎宫,有感而发。
“以后称本宫娘娘吧,这是皇宫,莫坏了这里的规矩。”靳云轻淡漠开口,脸上透着难掩的疲惫,一百里的折腾,终是有了成果。只是她没想到成果会来的如此快,如此突然。当百里连城说要带她入宫时,她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回应他,最后,她点足在百里连城的薄唇上亲了一下,之后傻傻的点头。
“嗯,汀月遵命!”见靳云轻走进关雎宫,汀月自是欢喜雀跃的跟了进去。关雎宫的装潢虽不比长乐宫奢华,却也不失雍容华贵,即便在侯府见过不少珍稀宝贝的汀月,还是看的眼花缭乱。
“汀月,你还记不记得,刚刚我们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那只仓鼠?”靳云轻慵懒的倚在雪狐皮铺盖的贵妃椅上,美眸微闭。
“记得啊!也不知道是谁养的仓鼠,怎么把它挂到凉亭里了?”汀月收回视线,小跑着到了靳云轻身边。
“御花园离这里不远,你去瞧瞧,它还在不在?顺便打听一下,这是哪个宫里养来玩的?”靳云轻眯着眼睛,气定神闲的嘱咐道。
“好,奴婢这就去!”汀月闻声搁下手中包裹,旋即小跑着离开关雎宫。
脚步声渐远,靳云轻缓缓睁眸,看着汀月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皇宫素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果想要在这里立足,单靠皇是不够的,她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她让汀月做的虽是小事,却可能见微知著,继而判断汀月将来是否能在皇宫这些宫女太监里如鱼得水。
或许是真的累了,靳云轻思忖之时竟睡了过去,直到汀月拿着袍子盖在她身上,方才醒过来。
“回来多久了?”见是汀月,靳云轻狠舒口气,旋即起身走到桌边,斟了杯茶,自饮着。
“才进来,见娘娘睡着,没敢打扰。”汀月谨慎回应,彼时靳侯府,她从来不知道自家三小姐竟还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劲儿,此刻,即便靳云轻面色无波,她还是有些小小紧张。
“事情打听的怎么样?”靳云轻单手握着茶杯,手指捏着杯盖,将上面的几叶浮茶拨开。
“回娘娘,奴婢到御花园的时候,正看到一位御医拿着银针不停扎那只仓鼠,嘴里还数着数,奴婢没敢打扰他,直等他扎了五十下收起银针后,奴婢才敢上前。那御医嘴严的很,奴婢没问出什么,倒是之后过来的一个宫女,奴婢使了银子,方才从她嘴里知道,那仓鼠是大小姐......是皇后生前养的物,皇后过逝便由皇上养着,依皇上的意思,仓鼠得了恶疾,不仅须挂在凉亭通风,每日必用银针刺身五十下才能活命。”汀月将打听到的消息悉数禀报。
茶杯碎裂的声音陡然响起,靳云轻静静坐在桌边,眸间光芒明暗莫辩。心,却化作一片火海。百里连城,纵是一只仓鼠,你都不肯放过么!
“娘娘?您没事吧?”汀月只道靳云轻心疼那只仓鼠,忧心唤道。未等靳云轻开口,靳素鸾暴戾的步子已然踏入关雎宫。
“靳云轻!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庶出的下贱胚子到底是怎么皇上的!”眼见着靳素鸾如一头凶猛的老虎般冲进来,汀月登时拦在靳素鸾面前。
“二......二小姐!你要干什么?”未等汀月说完,耳边突然嗡的一声,紧接着一阵火辣的痛感涌了上来,汀月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挡本宫的路!滚开!”靳素鸾狰狞的眸子如野兽般散着幽绿的光,就在靳素鸾再欲出手时,靳云轻悠然起身,摇曳生姿的走到汀月身边。
“汀月,婉儿好无聊啊,帮婉儿买只猫回来玩好不好?”靳云轻双手似撒娇般拉着汀月,天真的模样让汀月不由一怔。
“娘娘......”汀月疑惑看向靳云轻,此时的靳云轻便如过往一般天真的有些痴傻。
“去啊!去帮婉儿买只猫,你若找不到可以叫着刘醒一起去的。我有二姐陪着,不会有事!”靳云轻笑着将汀月推出关雎宫,汀月虽不理解,却也知道主子这是有意支开自己。
“靳云轻你给我过来!”汀月前脚刚走,靳素鸾便如拎只小鸡般将靳云轻拽到自己面前,凶神恶煞般看着靳云轻,怒声低吼。
“小贱种,你说说,昨晚是怎么皇上的?皇上为什么会封你为妃?”靳素鸾自小便没正眼看过这个痴傻的妹妹,更没想到有一天,会与她共侍一夫。
“二姐,你的样子好可怕啊!”靳云轻眨着清澈的眸子,双手捏着衣角,畏缩的看向靳素鸾。
“叫皇贵妃!你以为这里是靳侯府么!快说,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七八岁智商的靳云轻,靳素鸾怎么都想不通她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昨晚......让筱萝好好想想.....哦,筱萝想起来了,是父亲说二姐没空,所以让筱萝去陪皇上玩的,二姐,皇上平时都那么和你玩吗?”靳云轻素净的脸上,那双眼晶莹纯澈,宛如不染尘俗的仙子,随便一眼便可勾人心魂。那张脸,是所有男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亦可招致所有女人妒忌的目光。
“怎么......玩?”靳素鸾柳眉紧蹙,狐疑看向靳云轻。
“就是把衣服脱掉,然后亲亲啊!皇上好有体力啊,亲了筱萝一整百里,弄的筱萝现在还累的很。还有......那里还很疼......”靳云轻羞羞的凑到靳素鸾耳边,低声呢喃。
“岂有此理!你走开!”嫉妒的火焰咻的射向脑门儿,靳素鸾厌恶的推开靳云轻,额头顿时青筋迸起。一侧,彩萤闻声,不由脸颊泛红,偷瞄了眼靳云轻,除了痴傻,眼前的女子的确有更胜自家主子和已逝皇后的资本,彩萤如是想。
“二姐,你好凶啊!皇上不喜欢凶女人!皇上说他就喜欢筱萝这样温柔的!”靳云轻踉跄着险些跌倒,待站稳后,赌气看向靳素鸾。
“呸!你那不是温柔,是傻!你就是个傻子!”靳素鸾破口大骂。
“可皇上说就喜欢傻子!”靳云轻嘴看向靳素鸾,眼圈儿泛红。
“你!咳咳......刚刚你说昨晚是父亲让你去找皇上的?”靳素鸾忽然发现自己竟跟一个傻子吵架,着实跌了自己皇贵妃的身份,于是轻咳两声,冷静看向靳云轻。
“是啊,皇上还没来的时候,父亲就告诉筱萝,二姐没时间陪皇上,可能是父亲觉得二姐要为大姐守灵,所以才没时间陪皇上吧?”靳云轻煞有其事的回应着靳素鸾的质疑。
“哼!要本宫替那个贱妇守灵,她也配!父亲真不愧是宰相......”靳素鸾咬牙切齿低喃,眼底迸发出幽幽的寒意,难怪母亲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在皇上到靳侯府的时候发现苏靳紫和靳玉的存在,原来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我的父亲大人呵,你该不会觉得这个傻子能为靳家扳回一局吧?素鸾会向你证明,靳家的荣辱只能我靳素鸾一人担得起! 就在靳素鸾陷入沉思时,身体突然趔趄着后仰,如果没有彩萤扶着,她一准会跌在地上。
“靳云轻,你疯了!干嘛推我?”靳素鸾看着一脸气鼓鼓的靳云轻,恨恨吼道。
“二姐干嘛说大姐的坏话?筱萝虽然不懂事,可也知道姐妹情深,大姐待我们那样好,当然配得起你给她守灵啊!倒是二姐,嘴巴这样臭!”靳云轻狠瞪一眼靳素鸾,嘟囔着开口。
“你一个傻子懂什么!滚开!”靳素鸾自觉无意与一个傻子周旋,既然知道这一切的主谋是自己的父亲,以后多长个心眼儿便是,至于靳云轻,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皇上不过当她是个的工具,若说她能与自己争,那便是天大的笑话。
眼见着靳素鸾转身离开,靳云轻天真的眸子倏的划过一抹绝寒的冰冷,唇角微微勾起,若有似无。
只是靳素鸾还没走出关雎宫,便听外面传来安柄山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到!”靳素鸾闻声一震,登时转身回到靳云轻身边,也不管靳云轻愿不愿意,倏的拉起靳云轻的手作亲昵状。
“筱萝啊,你初来皇宫,以后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华清宫找二姐,若是谁敢欺负你,二姐定会给你作主!”靳素鸾变脸的速度当真让靳云轻叹为观止,彼时便是这张纯净又虔诚的笑脸蒙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硬是将一头豺狼养在身边,呵护着,关心着。所以说,人若不重新活一次,便不知道自己贱在哪里。
“那二姐知道错了?”靳云轻挑眉看向靳素鸾,撅嘴问道。靳素鸾本想发火儿,却在看到百里连城迈进宫门处时,狠狠点头。
“这才是筱萝的好二姐嘛!”靳云轻双手牵住靳素鸾,眼睛眯成月牙。
“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百里连城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眷恋靳云轻的身体,刚刚在金銮殿上,他脑子里竟还是与靳云轻一百里的画面。尤其是那张素净清丽的脸蛋儿,白璧无瑕。或许因为靳云轻身上散着的气质,是他百里连城求之而不得的,所以在看到靳云轻的第一眼,他便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女人圈养在他的领域里,直到他厌倦为止。
“臣妾叩见皇上。”见百里连城走进来,靳素鸾登时双手叠于腰间,俯身欠了个安,一侧,靳云轻却直直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问安的意思。
“筱萝,见了皇上要施礼的,像二姐这样,快些!”靳素鸾佯装焦急,催促道,实则巴不得靳云轻冲撞龙颜,落得和靳表姐一样的下场。
“哦!”靳云轻狠狠点头,之后学着靳素鸾的模样,只是身子才一弯下,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如她所料,百里连城的大手预期的扶在了她的腰间,那张脸,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如果不是有那样惨痛的经历,靳云轻或许会和其他女子一样,有受若惊的感觉,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筱萝,你怎么......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在看到百里连城的表情时,靳素鸾口中的‘笨’字硬是噎了回去。
“罢了,既然靳妃学不会,那就不用学了!”百里连城轻轻扶起靳云轻,双手却舍不得从靳云轻的纤腰上移开,身体隐隐的开始。
“皇上,那怎么行,这是皇宫......”百里连城挥手断了靳素鸾的话,溺的看着靳云轻。
“皇上,肃亲王还在外面候着呢......”安柄山寻个空档,低声提醒。
“咳咳......宣肃亲王进来。”百里连城轻咳两声,这才松开靳云轻的纤腰,却不甘的拉起她的水嫩小手走到正座。一侧,靳素鸾忽然有种化身空气的感觉,自百里连城进来,他甚至没正眼瞄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