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无尘,当真是有些喜欢他的,是么?
不然的话,为何会说出那句话来?不然的话,又为何会这般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看?
萧君烨只恨不能立刻上了马车,和萧无尘一道对坐。纵然是甚么都不做,只这样相互对坐,看着彼此,萧君烨已然心满意足。
萧无尘却不知道他的皇叔已经想到了哪里去,见状对着皇叔笑了笑,就把目光移向别处。
同样是悠闲自在的桃花眼,同样是含情脉脉,可是现下看得却是另外一人。
那人也是一怔,随即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生就一双桃花眼,倒也不觉奇怪,拱手一礼,再抬起头时,太子已经看向了别处。
萧无尘分毫不觉有异,兀自看了看前世曾经对他忠诚或是不忠的人,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这些人,是否还能为他所用。若是不能,又该在何种时候,处置了这些人。
他心中想着诸多事情,便也有些出神。
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之上,竟是突然多了一人。
萧无尘一愣,笑道:“皇叔竟是不骑马了么?我还以为,要等到休息的时候,才能和皇叔说上话呢。”
萧无尘的几句话,就让原本心中怒火缠身,只恨不能抓着萧无尘问他为何要那样看着别人的萧君烨,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甚至突然对萧无尘有些愧疚。
他怎么能怀疑萧无尘是看上别人了呢?明明他的无尘年纪还这样小,心中所思所想,也只是如何把太子之位坐稳,如何会想旁的事情呢?
无尘方才的目光,大约也只是一人在这马车里待得烦了,不是么?
萧君烨如是想着,先前被醋意催生的怒火,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他忍不住拉着萧无尘的手,绷着脸道:“你若是寂寞了,尽可唤皇叔进来。不必……不必去看旁人。”免得让旁人心生误会。
萧无尘只笑:“既然皇叔这般说了,那我闲了,那就唤皇叔来陪我。只是皇叔,切莫觉得我烦了,不理我就是了。”
萧君烨定定的看向萧无尘,极其认真的承诺道:“皇叔爱重无尘还来不及,这世上,只会有无尘不理皇叔的那一日,绝不会有皇叔不理无尘的那一日。”
萧无尘:“……”爱重?哪个爱重?他并不能听得懂。
“但凡皇叔一日是我皇叔,我也不会有不理皇叔的一日。”萧无尘想了想,如是道。
萧君烨闻言,想到自己身世,怔楞之下,其余想要说出口的话,竟都说不出来了。
他喜欢萧无尘,不是为着萧无尘的太子身份,也不是为着萧无尘是否是他的侄子,而是为着萧无尘的人。他只是喜欢萧无尘而已,也仅此而已。
可是,萧无尘对他的敬重和依赖,却是因着他是萧无尘的皇叔。
若没有这重身份……
萧君烨想到自己根本不知在何处的父母家人,想到自己根本不是萧无尘的皇叔,登时如坠冰窟。
萧无尘在乎自己,是为着他是萧无尘的皇叔。若非如此,他甚至连接近萧无尘的机会都没有。萧无尘如何会喜欢上他呢?
哪怕萧无尘之前曾说,他心中喜欢男子,可是,萧无尘当真会喜欢一个伪装成他的皇叔模样的不知生身父母是谁的人么?
萧君烨原本紧紧抓着萧无尘的手,瞬间松开。
萧君烨犹自不觉,萧无尘却又把萧君烨的手重新抓紧。
尔后略有些惊讶道:“原来皇叔的手,比我的手大了那么多。”
萧君烨原本冰冷的心,被萧无尘的话,重新又温暖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萧无尘抓着自己的手比划的模样,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心喜。
他是这样的喜欢着萧无尘,患得患失,时而高兴时而悲伤,都只为着萧无尘无意之间的举动。可是,萧无尘对此却一无所知。
仿佛他的欢喜和忧愁,都与萧无尘无关。
萧君烨心中郁结之下,看到萧无尘对他毫不设防的模样,忍不住心生冲动——他想,有些事情,他或许不得不说了。
他的无尘,如今年有十八,就算承光帝一直拖延着不许无尘娶妻生子,可是,就算不成亲,定亲一事,倒也是时候提起来了。他若是现下不开口于萧无尘说清楚这件事情,那么,等回到了洛阳城里……萧君烨唯恐自己再也没了和萧无尘说清楚这件事情的机会。
若是萧无尘肯答应他,萧君烨想,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他只会忠诚于萧无尘一人——无论是感情,亦或是忠心。
然而,若萧无尘拒绝了他……
萧君烨的目光微沉,落在萧无尘细嫩的手腕之上,心中却开始忍不住想到用精致的锁链扣住这手腕的模样。
他想,若是当真如此,他大约只能赶在萧无尘当真娶妻纳妃之前,为萧无尘调.教出几个只忠诚于萧无尘的人来,然后离开。
否则,若是不离开的话,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甚么荒唐之事。
萧君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垂目思索的。
因此萧无尘不曾看到萧君烨的目光,心中只道萧君烨是在走神,无奈一笑,就用另一只手在萧君烨面前晃了晃,笑道:“皇叔?”见萧君烨回过神来,又戏谑道,“皇叔可是在想哪个美娇娘?竟是连我都忘了。”
萧无尘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可是这话里头仿佛还当真有些醋味。
他兀自懊恼,萧君烨却是双目一亮,格外认真地解释道:“皇叔心中,和无尘一样,只喜男子,不喜女子。心中所想,从来,都只有一人。”
而那人绝非女子。
萧君烨说罢,就深深地看向萧无尘。
萧无尘:“……”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古人诚不欺我哉!
洛阳城中,八皇子继续带着众人开始求皇贵妃为着大兴朝的长远着想,放弃仙人转世的孩子,让仙人得以重新回到天界,享受无边寿元和通天本事。
他年纪虽小,容貌虽被毁,但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自小母妃就对他说,他虽然是皇子,却可悲的是庶子。既是庶子,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就必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就是他的命。
现下他不但是庶子,还是被毁了容、没有前程的庶子,甚至连母妃仅剩的宠爱,他都已经失去。他已然甚么都没有了。既是如此,为着父皇的那一言半语的承诺,牺牲母妃和母妃肚子里那一个还没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他倒也没甚么做不出来的。
因此八皇子格外卖力的在做这件事情。
而他身边,还有着有人特特派来帮他的人。
因此这等阵势越发的大了起来。
皇贵妃终于在宫中令人开坛做法,询问仙人是否该回归天界。
也正是这个时候,皇贵妃腹痛不已,孩子离开。
洛阳城里,普天大庆。
皇贵妃在宫中,泪流满面,欲要生恨,却不知该恨何人。
承光帝早早知晓这件事,果真履行了承诺,封八皇子为安王,于洛阳城正式开府,赐良田百倾,年俸三千两黄金,念其年幼,当回宫中读书,待十六岁时,可搬离宫中,再赐黄金三万两云云。
皇贵妃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正是八皇子亲自前来跪谢告知。
而承光帝年纪皇贵妃之“功”,亦赐封号“云平”,称云平皇贵妃。
仅仅与皇后之位,差了那么一小步。
后宫之中,云平皇贵妃痛苦不堪。
皇宫的道馆之中,承光帝一把将一只带血的手帕,丢到了皇贵妃举荐的道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