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太笑道:“我是松江人。我们松江人喜欢舶来货,所以历来都有和福建人做生意的传统。这岩茶也就渐渐传入了松江。虽然只有少数人喜欢,可到底也在松江占了一席之地。而从松江去福建,通常只走两条路。一条是从海上走,沿着舟山、象山、台州到温州。还有一条路,是从陆地上走,从嘉兴走杭州到金华、到丽水……可自朝廷分了南北卷取仕之后,苏浙和江西都是取仕重地,两地文华天宝,文曲兴盛,同朝为官或是同师同门,情谊深厚,不免就有些人家做了亲家。像我的表姐周夫人,就是从昆山嫁去了江西。因两地相距甚远,回来一趟实属不易,就有人发现从江西走抚州、光泽、邵武往福建,再从福建坐车回松江,又快又好。所以我表姐也很喜欢福建的岩茶。”
说到这里,她朝着宪姜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茶盅,示意姜宪喝茶。
姜宪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从前她做太后的时候,曾经仔细地研究地舆图,想着若是有一天她要出兵陕西或是出后福建该怎么调兵遣将。陕西暂且不说。若是出兵福建,最好就是从江西借道直入福州。只是福建地势险要的多,就算是这样,最多也就占据闵南的半壁江山,想打下闽北,还是有点困难。
可柳太太却告诉她,若是要去福建,或借道水路,或从借道江西。
她这是在告诉自己江南的重要性吗?
姜宪轻轻地呷了一口茶,因摸不清柳太太的来意,索性模棱两可地道:“所以江南历来也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是啊!”柳太太叹道,“可纵观前史,不管是哪朝哪代定都江南,都没有过激烈的杀戮,就是因为江南富足,勇烈之人太少,只要开国皇帝愿意善待江南之人,多半望风而降。”
姜宪心中一动。
是不是因为这样,李谦才告诉她暂时不要插手江南的事务。
天下赋税多出于江南。
朝廷对江南重视可见一斑。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插手江南的事的确不明智。
何况西北那边还没有安定下来。
姜宪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柳太太的说法。
柳太太的话题一转,突然提起李冬至的婚事来。
“不知道郡主有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是担心大小姐远嫁,没有娘家人撑腰?”她笑道,“我向来认为这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娘家再显赫,那也只是一时的,最要紧是嫁了人之后要知道怎样在夫家立足。史上不知道多少夫人嫁人之后娘家因皇权落魄的,有人被送到了尼姑庵古佛青灯,可也有些却丝毫不受娘家的影响,做了宗妇、太君的。可见娘家兄弟只是锦上添花之事。我看大小姐聪明伶俐,行事颇有见地,不是那能够任人捏拿之人,郡主何不放眼为大小姐相看婆家?既能李大人选个满足的妹夫,又能让大小姐有所历练!”
说来说去,原来是为冬至的婚事而来。
姜宪不由戏谑地望着柳太太,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可不关旁的什么事,不去历练也无妨。”
柳太太坦然道:“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左家门风严谨,在江南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左家不想搅和到党派之争去,也不会跳出江南给自己的幼子选媳妇了。我虽没有见过左泉,却认识左大人的胞兄。若不是为了掌管家业,他也不会取得了举人的功名就没再进学了。左太太出身寻常,却在做姑娘的时候就帮着其母主持家中的中馈,左家相中左太太,就是因为左太太擅长管家。她为人谦逊谨慎,很好相处。女人多在后宅内院里过日子,若是婆媳不和,那日子简直没有办法过了。表姐跟我说了之后,我倒觉得是门好亲事。特别是左家现在低调行事,家中有识之士却不少。等到李大人势大,朝中肯定不安生,与左家联姻的优势就显现出来。这件事,还请郡主多多思虑。
“李家对我们有再造之恩。原先我们隐姓埋名,一是没有机会说,二是有高先生在,三是觉得没有必要。还请郡主能够理解。”
而现在,柳篱决定效忠李家,所以才会决定为李家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