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侯、王乃至天子,这天垣世界的爵府与所谓“宗门”大同小异,虽说主要培养的是家族子弟,终究再大家族人数也很有限,难以支撑一郡甚至一州、一国,所以必然也会招收部分外姓入门。
外姓之中有纯粹出仕官家为将为吏的,大多带艺来投,不必要爵府培养。但也有爵府专以家族功法传授的,大多打小培育,就跟所谓的“家生子”一般。这部分人跟宗门相同,也分内门、外门两类:外门弟子大多不受待见,随便习点儿武艺就得,谁都没盼着他能够迈入无我境;对于内门弟子的教授则几乎等同于族内子弟,除了某几门压箱底的功夫外,基本上可以说毫无藏私。
说白了,外门弟子是当爪牙来养的,内门弟子是当股肱来养的。
黎剑池问张禄:“张兄可知道爵府和宗门最大的区别何在吗?”张禄揣测道:“虽然同练武艺,爵府乃属官家,宗门却归私人……是这个区别吗?”黎剑池摇头笑笑:“非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宗门招人是收钱的,爵府招人则是送钱的。”
宗门也有自家的产业,尤其大宗大派,往往拥有山林池泽,阡陌纵横,广置田产,广招佃户,但钱粮的来源终究有限,所以收容弟子,必须奉上束脩——除非是某些不世出的奇才,为了光大宗门,赔本儿也肯教。爵府则不同,本身是官府,掌握着一郡、一州甚至全天下的税收,培养人才不仅仅扩大自身名望和势力,将来也可能为官做宰,协助爵府守牧一方,所以招揽外姓,不但不收钱,还包吃包住。
说白了,宗门是真正教徒弟,爵府其实是在养门客。
黎剑池诱惑张禄,说你反正也没地儿可去,正要投靠东黎侯府,这个人情干脆让我来做,由我引你进门,以张兄你的资质,将来必能出人头地,修成无我境界。张禄心说无我境算是屁啊,老子可是要登仙的,立刻一口就咬住了鱼饵,说既然黎公子诚心招揽,张某愿效犬马之劳。
正说着话呢,伴当在门外禀报:“船主先整治了一桌膳食,要给客人们压惊。”先前的汤里混进了“卸气散”,至于饭菜,谁也保不齐有没有加料,所以只好都倒掉。黎剑池自以为舌灿莲花,说动了张禄,心情大畅,便即一摆手:“张兄,请吧。”
在他的要求下,船主被迫也给张禄准备了饭食,使他不用再饿肚子了——反正船上少了一个人嘛,船主也不会赔本儿。就这样四日航程转瞬即过,张禄一直向黎剑池询问本方世界以及东黎郡的风土人情,倒是得益良多。将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黎剑池要他伴当先跑去船头,朝天射了一支七彩火箭。旁人都莫名所以,只有那商人赶着跑过来询问,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黎剑池冷着脸道:“通知我抵达的消息,要人来接而已,与你无干,何必多问。”他这几天绝不接触那商人,似乎当他是坨不小心踩上的****,就怕甩不脱。
船靠码头,商人带着账房和重伤的保镖,还拖着另一个保镖的尸首,抢先就要下船,却见码头已被清空,数十名兵丁各执器械,如临大敌一般排成两列。一将越众而出,胸脯挺得老高,嘴巴撇得老长,瞪他一眼,恶狠狠地问道:“且慢走,交税了吗?!”
商人满脸疑惑:“小人并未携带货物,只有一些随身行李,为何要交税?”那名将领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夹带了什么私货。先等着,一会儿要搜查行李!”当即就有数名兵卒上来,刀枪相对。商人心知不妙,可是自己虽然习过几天武,还真没有敢跟官兵对敌的本事,身旁保镖又一死一伤……
黎剑池手按腰间长剑,翩然而下踏板——张禄跟伴当两个跟在他身后。那名将领见了,赶紧过来见礼,黎剑池凑近对方耳朵,低语数声,那将眼神当时就亮了,转身便即下令:“把船扣下,给我细细地搜检!”
黎剑池回身一指张禄:“除了这位张先生,余者先都不要放跑,等找到东西再说。”
张禄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了,也不为怪。这几天他故意不问黎剑池相关“赤明符”的事儿,一则与己无关,二则这种宝货么……还是越少知道越好,免得被人觊觎。自从知道黎剑池乃东黎侯府子弟,他就知道这小年轻假装毫无贪欲,其实是一定会对“赤明符”下手的。再珍贵的宝物,哪怕全天下都觊觎,谁还能跟官府争么?黎剑池自己吃不下,大可以献给侯府,作为功劳;侯府要吃不下,还能上贡王府;王府要吃不下,可以进呈天子……再牛逼的宗门,那也是孤身作战,哪儿比得上处于完整政治架构中的爵府呢?
任何时代,任何地区,除非真做了神仙,否则民不可与官斗——就连地仙于吉,到了不还是让孙策给宰了么?孙伯符还只是谁都不靠的一任军阀而已哪。
码头距离郡城并不算遥远,早有马车迎候,黎剑池就请张禄上车,奔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东黎郡城。张禄撩起车帘来一瞧,只见商贾辐辏,行人摩肩接踵,这城市可挺热闹啊——比之汉代中国,大概就只有三河(河南、河东、河内)的几座名城差堪比拟,而东黎郡在整个大垣朝中,仅仅只是一个中郡罢了。
估摸着大垣的疆域要略小于东汉,但人口应该稠密得多,可能得接近一个亿了……
郡侯府的位置和规制,倒有点儿象是后世(张禄脑子里的后世,是指地球上的中国汉代以后)帝都中的皇城,位于城市北部,因地形地势而略偏向西侧。府外高墙耸立,府中分隔为二——分内府和外府,就好象皇城和宫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