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的手腕已经开始充血,被划伤的左腿也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威斯特清楚知道,如果要全身而退,现在已经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候。
摇摇头,却也不再言语。千里之外的纽约,x教授在cereboro前闭上眼。与此同时,阿尔卑斯山地下,少年湛蓝如晴空的眼眸中似乎燃起了足以燎原的火焰,蔓延而来,甚至将整个瞳孔都烧成了赤红的血色。
在他迄今为止整个生命里,他只有一次这么孤注一掷解放了自己的能力,然后带来了一场最痛不欲生的死亡和分离。
“你居然敢……!!”
霎时间瞪大了眼。易莱哲低头对上少年眼中不加掩饰的疯狂,震惊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暴起的气流重重弹开。
“我说过,只要能够打败你,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扶着身后墙壁站起身,威斯特冷冷弯起了嘴角,宛如自地狱而来的修罗。
……
梅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师不假,但巫师们所共有的弱点在他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不仅仅是在卡梅洛特时期,哪怕走过千年时光,直到现在,他在近身搏斗方面也只是比手无缚鸡之力好上那么一点点。
所以,只不过挨了易莱哲一下,他就只能昏昏沉沉任人摆布,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先不说受到了同样待遇的魔形女怎么就一点事也没有,单是因为自己而让威斯特受人胁迫,被踩折了腕骨,就已经足够法师失魂落魄。
更何况,现在自家男朋友跟宿敌单挑不知死活,还随时都可能被埋在地底,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果威斯特真的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法师不确定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
——该死的。
仿佛浮在海面上的一片落叶,只能随着潮水而起伏。梅林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栽进了一堆泡沫里,无论身体的哪部分都使不上劲,脑袋却意外清醒,似乎就是为了让他看清自己的无能为力,看清自己纵然拥有着惊世魔法,也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威斯特还没有出来。”
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镭射眼看着面前已经塌陷到看不原样的建筑,就算再想做些什么,此时也已无可奈何。
来凑数的邦德现在脸色同样很难看,站在他身边的瑞雯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着。而再靠后,稍微感情丰富一点的琴已经捂住了嘴巴,眼角闪烁着泪光;安慰般拍拍她的肩膀,金刚狼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那早已被打磨的冷硬的眉宇也渐渐浮现出淡淡的哀恸。
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就算威斯特现在打败了易莱哲,他也来不及再从几十米深的地下逃脱了。
而现在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
能够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颓然,梅林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更加想要拼命睁开眼,直起身,去往那个属于他的少年身边,却始终无法如愿。
‘你想救他吗?’
蓦地,就在法师快要绝望心碎的时候,似乎有一道声音直直穿透他脑海中的迷雾,清楚在耳边回响。那声音梅林很熟悉,天真的、清脆的,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此时却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在悬崖边维系这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救他。’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语气能够如此坚定,梅林毫不犹豫道。而阿德莱德则是沉默了片刻,她能够在法师褪去了大脑封闭术的意识中读到很多,而在那之中,她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
爱意,还有觉悟。
似乎只要事关威斯特,女孩儿就永远不必怀疑梅林所能下定的决心。
‘我可以用心灵能力让你恢复巅峰时的水准,就像威斯特现在所做的那样……但是,当能力失效之后,你所面对的可能会是比现在还要强烈百倍的疲惫和虚弱。’
‘你说你可以为他付出任何代价。那么,用你自己的未来去交换呢?’
‘当然。’
哪怕要用他的命。对于梅林而言,只要他能够救回威斯特,能够在这个并不完美的世上再度用他入怀,他也都是愿意的。
点点头,轻轻合上了眼。阿德莱德看向面前建筑即将坍塌的某处,突然张开背后长达一米的金属翅膀,无数利刃呼啸而去,竟然是直接从外墙破开了通向内部的通道。
而与此同时,镭射眼等人惊讶发现,那个他们从基地里捞出来,威斯特那个一直躺在地上似乎不省人事的小男朋友,也猛地睁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顺着阿德莱德破开的通道就钻进了几乎崩塌殆尽的基地里。
“喂……!!”
被这突如其来的诈尸吓了一跳。斯科特想要拽住梅林,却错估了法师的反应速度,伸手拉了个空。眼看着那男孩已经消失在不断坠落的碎石之间,小队长暗自咬了咬牙,也拔腿要往前冲。
然而,他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阿德莱德给挡了下来。
“你干什么?”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镭射眼声音危险地沉了下去。
“除了他,你们谁都没有办法去到威斯特身边。”
并不在意他脸上隐隐的敌意,女孩儿只是看了斯科特一眼,便又转过身,盯着面前的废墟。轻轻闭上眼,不知感应到了什么,略微叠起的眉心也渐渐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漠然。
她知道在那阴冷的阿尔卑斯山底正发生着什么。无论是视一切阻碍为无物、想风一样奔跑在黑暗中的*师,还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威斯特,他们都会得到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结局。易莱哲绝不会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而在这个残酷却依然美丽的世界上,也不会有谁能够将他们分开。
包括她自己。
所以,已经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离开了。
‘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另外一个完全相同的时空,另外完全相同的我们,却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命运。不必在囹圄牢笼之中相遇,而是如千千万万平凡而普通的人一样,能够在阳光下重逢。’
很多很多年前,她还不懂得此去经年的意义,不懂得威斯特眼中偶尔浮现的无奈与彷徨。那个少年愿意用他的一切为她遮挡这世界的黑暗,愿意将二十年最美好的岁月全部为了一个人而祭奠。阿德莱德在很早的时候就无可奈何踏入了命运为她补下的罗网中,但好在,她能够遇见一个威斯特·泽维尔,成为灰暗生命中唯一值得回忆的灿烂。
早已死去的人注定有他们要回去的地方,女孩儿很清楚。
而现在,卢加诺湖正在等待。
带着微凉寒意的气流从阿尔卑斯山脊呼啸而来,吹拂山脚下盛开的雪蓟。在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清冷的阳光,宛如随风摇曳的花瓣,倒影着朝圣者无法到达的天堂。
嘴角露出干净而纯粹的笑容。阿德莱德张开翅膀,顺着阳光的轨迹踏上平静的湖面。很多年前,威斯特选择将她安葬在这里,而现在,她也心甘情愿在万顷冰川的注目下再度落入永眠。
涟漪,一圈一圈漾开,晃花了视线,也晕开了年华。
她站在湖水中央,回头看了那座承载自己几乎所有记忆的秘密基地最后一眼,毫不犹豫收起翅膀,阿德莱德浅色的衣摆被波澜荡开,宛如跳跃在雪地上的精灵,然后渐渐地,被清澈的湖水覆盖。
那个熟悉而温柔的剪影就在前方,一如当年初见。他回过头,似乎说了句什么,女孩儿扬起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终于能够去拥抱梦境里她永远不会老去的少年。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时空,真有那么一个我。就算再也无法和你相遇,她一定还是会喜欢你的。’
——全世界,最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