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曹纲居然也回来了。与秦筝碰面,俩人立即回珍琅院,临走时谁也没理,只听得秦筝那略显兴奋的嗓门不时的从寒风中传过来。
几不可微的摇头,云战对此也没什么办法。而且,这世上怕是只有曹纲不会引得他生气。
往回走,便是寒风扑面,也挡不住秦筝的乐呵,曹纲的事儿办的很漂亮。
“地冻的太深,那些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地挖开。要说那些尸体也够吓人的,天气冷没腐烂,身上的天花还看得清楚呢。要不是小姐你拿的钱多,这活儿怕是也没人做。”曹纲低低的说着,他是花钱雇了一帮人连夜赶去了那时秦筝发现的死人坑。
费了好大的劲儿给挖出来,然后运回了皇城。在皇城外比较显眼的地方重新埋下去,相信今晚过后就会有人发现。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儿都有人做。你没亲手碰那些尸体吧?一会儿你去拿醋熏熏自己,消消毒。”秦筝将云战给她的钱都拿出来了,为的就是办这事儿,果然办成了。她要送给云赢天一个头疼的大礼,让他再自鸣得意的对付云战。
没想到今儿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了,实在欠教训。
“曹纲,咱们后天可能就会启程,你回家一趟,将你家人都带上吧。别在这皇城生活了,咱们永驻西南。”提起这茬,秦筝是希望曹纲将家人带到西南的。毕竟他们往后可能会很少回来,几乎可以说不会有什么机会回来了。
说起这个,曹纲明显叹口气,“属下回家时已经与他们说过了,双亲在皇城生活了一辈子,尽管生活的不太好,但适应这里,他们不想千里迢迢的去西南。不过,春芬会跟着我,分开这么久,再分下去那就真的不是夫妻了。”
“也好,有你老婆在,你也就不会那么想家了。还有你的大儿子,说真的,你该给他添弟弟妹妹了。”调侃他,秦筝自己也笑。
曹纲略显尴尬,他越尴尬不语,秦筝就笑的越开心。
回到房间,暖意扑面,小桂也不在,这小丫头估摸着又睡着了。
解下狐裘披风,秦筝几步走到床前坐下,却突然感觉这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慢慢扭头,被子一角,一个灰突突的东西正在往外钻。
刷的站起身,秦筝瞪大眼睛盯着,片刻后,一只灰棕相间的苍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一瞧见是鹰,秦筝立即摇头,“你还真快,两天一夜你就回来了。”果然啊,这世上若论跑腿儿,绝对段冉最快。他肯定赶在了那群大内高手的前面,这速度绝了!
苍鹰几步走到床边,微微仰头与秦筝对视,这只鹰看起来应当是吃的东西不多,以至于羽毛都失去光泽了。这模样再与段冉那样子对比一下,忽然觉得这鹰很惨。
“你将信给我送到了?”双臂环胸,秦筝看着它问道。和一只鸟说话,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苍鹰晃了晃身体,然后刷的抬起一只腿儿。
一瞧它那样子,秦筝忍不住笑出声,“丑死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好看?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弯身,秦筝去摸它那条抬起来的腿,羽毛中,果然有东西绑在那里。
扯下来,也不管是否将它的羽毛也扯掉了,一张纸条落入手中。
展开,鬼画符似的字迹进入眼中,这绝对是杨寿业的字。
那时在去西南的路上时,杨寿业拿着个本本询问秦筝想吃什么,然后秦筝边说他边记。当时写出那字就是这样的,小桂看了一眼嫌弃的不行。
要是让秦筝认这些字吧,其实也有点困难。
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秦筝才算认出了一些来,杨寿业说他将事情告诉了金舟。
若是告诉了金舟,那么这事儿应当就不会有差错,那小子很谨慎的。
思量半晌,秦筝歪头看向那只苍鹰,它也正在看着她,鹰眼锐利,但若细看,泛着诡异,因为那其中有着不属于鹰的笑意。
“你言而有信,我也不会没信用。好吧,往后我看见你绝不会再拿出刀来吓唬你。”说着,她弯身从靴筒里将那把匕首拿出来,在它眼前晃晃,然后放到了一边。
稍稍展开了下翅膀,鹰的翅展是很宽的,它一展开好像就要飞翔似的。
看着它,秦筝几不可微的扬眉,“等我确定云赢天啃了一嘴狗屎之后,我会说谢你的。但现在不成,我还不知事情成没成呢。”它也不会说话,看起来秦筝好像完全能明白它的意思似的。
“你能做好人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时你把我掳走,又不断的恐吓我,让我再也难相信你是个好人。不过呢,这事儿你办的挺爷们儿的,你比云赢天强多了。那货今天还想把我扣下当人质,真是胆子大,他也不怕云战发怒宰了他。”说着云战,秦筝满脸骄傲,也不乏吹嘘,听得那鹰收拢翅膀,有几分不耐。
“不过这么想来,你和云赢天也差不多,都想拿我当人质威胁云战。哼,一丘之貉。”指着它,秦筝突然变脸,眼睛瞪得大大的。
苍鹰似有无奈,看了她一眼摇了下头。
转身坐下,她满脸恣意,“好吧,你比云赢天能强那么一丁点,我暂时就不把你们混为一谈了。既然你事情已经办好了,那就滚蛋吧。”指着门口的方向,秦筝这是要送客。
苍鹰微微歪头看着她,似乎终于知晓过河拆桥是什么意思了。
“不想走?云战一会儿可是会来,你要是不怕死,那就在这儿等着吧。”又拿云战吓唬人,似乎觉得这天下所有人都会害怕他。
想当然的,现在以苍鹰形态在这里的段冉自然也是担心的。忽闪了两下翅膀,然后一下子跃到秦筝的腿上。
秦筝条件发射的向后仰,眼睛也瞪了起来。
“段冉,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真宰了你。”匕首就在旁边,好办的很。
然而,苍鹰却是没下一步的举动,就是站在她腿上歪头看着她。
拧着眉毛,秦筝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的伸手抓住它。
“吓唬我?你这个王八蛋。”举到眼前,秦筝满眼杀气,但更多的是假意的杀气,吓唬人的。
苍鹰似乎也在笑,任她抓着自己,它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
它也没什么动静,秦筝不再横眉冷对,用两根手指捏了捏它的小脑袋,然后微微摇头,“你说你是怎么控制它的?不如你也教教我?”
“我要是可以控制鸟类,那么我肯定控制个大雕去,将你们都吃了。”手上用力,苍鹰被抓的感觉疼了,在挣扎。
“不舒服了?那就赶紧滚蛋吧,说不定一会儿我心血来潮把你的毛都拔光,那你可就回不去了。”飞出这房间立马变成冰棍。兀自笑着,像是发疯了一样,秦筝松手将它放开。
以一个小小苍鹰的立场来看,秦筝那放大了的发疯笑脸还是挺可怕的。不过,现在那苍鹰的身体里不是苍鹰,而是另外一个人,他看到的就不一样了,煞是可爱!
看它那样子,就是不想走。秦筝可不想和他再继续磨叽下去了,既然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那么她也就放心了。也没必要和他再话家常,再说和他也没那么多的家常可说。
撵他,却是不走。结果最后还是被外面的脚步声惊着了,然后飞到梁上,待得门开时,迅疾的飞出去,进门来的小桂完全没感觉到,有只鹰刚从她头顶飞过。
“小姐,您刚才再跟谁说话啊?”她在隔壁迷迷糊糊的就听到秦筝在说话,刚开始还以为是和云战。但听来听去,只有秦筝的声音。感觉不对劲儿,便过来看看。
“在和空气说话。”心情不错,秦筝笑眯眯的,脸儿像朵花儿。
小桂明显不信,多疑的朝着房间的角落里都瞧瞧,那模样让秦筝笑起来。
“你还怕我藏人?要说小桂你是我的丫头,就算我藏人你也应该装作看不见才对,哪有你这样的。”现在怎么反倒好像和外人一条心了。
小桂自己想想,然后讪笑,“小姐说的也对哦,奴婢这几天好像都糊涂了。”
“行了,快去睡觉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挥挥手让她走,惹得小桂又控制不住的往各个角落里看。撵她走,是不是真的藏人了?
“藏人了,你快去告诉云战吧,让他来打断我的腿。”秦筝万分无语,这小丫头越来越贼了。
嘿嘿笑两声,随后小桂离开。
翌日,一件大事在皇城爆炸性的传开,皇城中已有人染上天花,死了后被匆匆埋在城外。如此大事居然被压制下去,简直拿草民百姓的命不当命看待。
一时间,整个皇城都闹腾了起来,距离城外那埋葬地点近的人都匆匆搬离,大冬天的,这严寒彻底热闹起来了。
云战也终于知道秦筝做了什么,她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心也够狠的。若是那些尸体真的将天花疫情散布在皇城,皇城也是要死人的。但似乎这些她根本就不在乎,为了给云赢天添堵,她什么都不在乎。
“都吓着了吧?反正咱们也要走了,任他们扑腾吧。”秦筝得意是不可避免的,他人的性命她不是考虑的太多,因为和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想当年她被关在陵墓里,有谁关心过她这个倒霉孩儿?
“坏!”给予一个字评价,云战对此也没得办法。
秦筝笑眯眯,“这不叫坏,这叫足智多谋。”自我夸奖,停不下来。
看着她,云战的眸子掠过一丝笑意,“若皇帝都像你这般足智多谋,那天下的百姓要死光了。”
瞪眼,秦筝冷哼一声,“那多好,我的王国里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你一个?”微微扬眉,云战似乎还想听别的答案。
转了转眼睛,秦筝摇头,“我要是当女王,那就得抢一堆美男来给我当面首。”
闻言,云战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拍的秦筝眼睛都大了。
“干嘛?还不容许我有幻想了?”打他的手,秦筝用了大力气,不过云战却不疼不痒。
“幻想也不行。”那是什么幻想?
撅嘴,秦筝冲着云战大声冷哼,“不想就不想,那我幻想一下大元帅行不行?用我的思想将你扒光,一丝不挂。”故意邪恶的盯着他上下扫视,便是假装的她的眼神也露骨。
然而,这次云战不再反对了,看着她那模样,神色淡然,“可以幻想,不要说出来。”
秦筝无语,最后失笑,“大元帅,你是怎么坦然说出这种话的?真是服了你了。”说那么闷骚的话,然后还一脸正经,她学不来。
云战不语,不过眸子里尽是笑意。
“诶,咱们明儿就启程了吧?你还有什么事要做的?”趴在桌子上,秦筝近距离的盯着他问道,眼睛亮亮的。
“没有。”看着她那小样儿,云战忍不住的上手,捏她的脸颊。
任他捏,秦筝笑眯眯,“挺可惜的,不能继续看热闹了。”
“唯恐天下不乱。”捏着她的脸颊晃了晃,嫩滑的很。
“任你怎么说,反正我就这样,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她心胸狭窄的很。
闻言,云战的视线于她的‘胸怀’扫了一眼,“还成。”
他这么说秦筝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桌下,抬腿踹了他一脚,不过对方不痛不痒。
在这皇城的最后一天很快过去,终于要返回西南了,这地方,再也不想再回来第二次。
再次离开,意味着这府邸又该人去楼空了,连个打更的都没有,比隔壁还要空荡。
坐上马车,这次,队伍里是两辆马车。后面的马车里是曹纲的妻儿,而且很明显,曹纲的脸上多了些不易见的笑容。
曹纲的儿子已经快要五岁了,很聪明,长得也很虎头虎脑的很可爱。相较于曹纲,长得更像他娘。
而此时,曹纲的儿子就在秦筝的马车里,她和小桂两个人开始折腾这孩子。
“曹琦,你告诉我,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秦筝故意板着脸很严肃的问道,声音也大,马车外都听得到。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自己貌似也思考了一番,然后很慎重的回答,“我是女孩子!”
“哈哈,对,你是女孩子。”秦筝被逗笑,和小桂对视一眼,然后四只手齐动开始给小家伙装扮。
若是自己的孩子,怕是都不会这么折腾。但别人家的,又这么听话可爱,而且又都是第一次和小孩儿在一起玩儿,自然不能放过。
马车里暖和,俩人把孩子给扒光,然后将小桂的粉色红色的裙子撕开,都给缠到了小家伙的身上。再把那刚到了肩膀的头发编起来,这一打扮完了还真像个小女孩儿。
主仆俩人笑不可抑,小家伙似乎也觉得很有意思自己也笑,整个车厢里笑声不断,外面都听得到。
待得夜晚来临,队伍也该停下休整,秦筝和小桂从马车里领出来一个‘小姑娘’来,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一天她们都在马车里笑什么。
“曹纲,快来看看你女儿,长得这么俊俏,以后得找个好婆家。”秦筝调侃,瞧着曹琦自己也撒欢的样子,笑不可抑。
曹纲无奈,走过去抓住小家伙,上下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好看么?”
“好看。”小家伙仰头笑眯眯,头上好多个小辫子跟着颤悠悠,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曹琦,以后也娶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好不好?”小桂也跟着怂恿。
“我娶我自己就行啦!”小家伙摸着自己的头发,自恋的不得了。
四周的人都笑,小家伙自己也笑,头脑不清楚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支帐篷,点篝火,整顿马匹,各忙各的,却有条不紊。
一天来一直在最前面的人也终于出现在眼前,云战大步的走过来,那步履生风的样子恍若一大片乌云盖过来。
视线打从还一身花花绿绿的小家伙身上扫过,云战就知这是秦筝干的好事儿。
“将一个男孩子扮成女孩儿成什么样子?”果然,这从骨子里到皮肉外都散发着雄性气息的人很看不惯。
秦筝则不然,“多好玩儿啊,他自己都觉得有意思。”
“长大后他还这样子那就不会有意思了。”云战沉声,他认为男人是从小就要锻炼的。若有一点松懈,那么将来就有一万种可能,而且这些可能都会是凄惨的。
无语,秦筝慢慢摇头,“大元帅,不是所有人都要做硬汉的好么?将来做个游走花丛的风流大少也可以啊。”瞧那小家伙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来看,很有这个可能。
“所以你是女人,做不了男人。”女人的想法,大部分都没骨气。
“瞧不起我?瞧不起我那就不要理我,让我也看看身为男人的大元帅有多硬气。”不乐意,秦筝转身离开,心中煞是不忿。
人生可以有很多种,要是每个人都成了云战,天下大同,那还有什么意思。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更何况大千世界中的无数人类。
意见有分歧,冷战也开始,似乎这就是他们解决分歧的方式。
秦筝依旧故我,不止给曹琦小家伙扮成女孩子,还教他说各种顺口溜,诸如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之类的种种。
小家伙也很爱学,学会了后就整天的挂在嘴边,说的人尽皆知,闹了很多笑话。
曹纲也无奈,不过曹纲的妻子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她觉得自家本身就是平常百姓,也不指望曹琦长大做什么大官来光宗耀祖,因为这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大官。
若是能快乐的过一生,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人生。就是怕待得长大了,被生活所压迫,又变得和寻常人一样,忙碌一辈子,却是什么都没得到。
“大姑娘美呀,大姑娘浪、、、”蹦跳着,小家伙大嗓门的嚷着秦筝今儿刚刚教给他的新歌。
所过之处,大家都不由得笑起来,瞧那小不点儿好像很明白的样子,实在好笑。
曹纲跟在曹琦身后,十分无奈,只想等到了晚上无外人的时候再教训他,不要再大声嚷这些。
然而,小家伙却是不知大家的想法,手上拿着小木棍,一颠一颠的到处跑,然后嘴里一边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