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娘临死前为她准备的嫁妆,简直像是预兆了她婚事的仓促。她抚过嫁衣上的一针一线,将合身的嫁衣披上了身。她调整了一下发上金簪的位置,铜镜里的女子浓妆艳抹,却是愁眉深锁,无一点待嫁娘的紧张和喜色。
她差点认不出自己了。
她嘴角勾起,强迫自己笑。即便她心在心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还是要笑。
墨染在侧殿里试着新郎的衣裳,新郎的红袍不需要复杂的花样,宫中的绣娘分工合作只花了一日就把衣服弄好送过来了。
她稍稍拉高了裙子,免得踩到裙角,脚上那双大红的嵌着珍珠的绣鞋踩过皮毛制的毯子,掩去了足音。
墨染咳嗽得厉害,他拿出了帕子掩住了嘴,见她从屏风后头出来,又急忙将手帕收进了衣袖里。她假装没有看见,走去帮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墨染面色虽是苍白,但眼睛灼灼,神采奕奕。她曾听过家中有人病重,可以借着喜事来驱赶病魔。方法听着无稽,可在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任何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法都会想着去试。
这已无关她是否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知识分子,理应破除愚昧。而是无可奈何之下无能为力的自责和沉重。
墨染看着她的新娘装束,赞美道,“你真漂亮。”
她摩挲着脸上的疤痕,“你不必哄我,我都破了相了,别人不说我丑。我都要偷笑了。”
“在我看来,没有一个姑娘比得上你好看。”他说的是心底话,即便鱼跃脸上再多十条疤痕,即便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了。他喜欢的也是那个真心待他的鱼跃。无关于样貌而取决于喜欢的份量。
“等我们成亲后,我留几日出来陪你。有的地方有蜜月旅行一说,就你我两人,度过一段时光。远的地方我可能是去不了了,但近的可以。”
“不必了,在宫中就很好。”墨染笑着把大红的外衣脱下,换回他原来的袍子,“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总要赶在成婚之前将它办完。”
“成亲那日,新郎要容光焕发才好。你别太操劳了。”她怕他为了赶那些公事,没日没夜,本来已经是羸弱的身子会是雪上加霜。
墨染抚上她的发鬓,以往想做的亲昵举止,现在做起来更是能名正言顺。他拿起新郎的喜服离开。这本来是给宫女收拾就得了。却是因为里头藏了那条手帕,他推说想叫绣娘在衣袖缝些金线,把喜服也一并带走了。
结果走到半路却是发现腰间的荷包在换衣服时随腰带扔在了殿内的屏风上,腰带绑上了,荷包却是忘了拿了。
他又折了回去,经过窗口时,里头飘出了太医院院使的声音。他自知自己得了重病,他本是生无可恋的人,但从鱼跃答应嫁给他后,他又重燃了生的*。太医院里就属院使的医术最为高明。
他便是日日去找他把脉。叫院使开些药,就算不能根治,他也希望借住药物能让他病情减缓,至少让他撑过成亲那日。
他叮嘱过院使要保密。
可他忘了院使的妻子多年未有身孕,当年因为鱼跃的几句“指点”,便得了一个女儿,这事当初在黄都城内传得沸沸扬扬,院使也当自己的如今一儿一女是天子所恩赐。
对屠鱼跃是十成十的忠心。
他又怎么会为他隐瞒。
屠鱼跃着急的问道,“那金灵丹有效么?”她把希望都投注在老大夫给她的那灵丹妙药上,既是能连哥舒潜伏在身体里多年的毒都能医治,是不是也能医治墨染的病?她抱着一丝希望将金灵丹给了院使拿回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