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还好,他一开口,我心里压抑的委屈就瞬间迅速膨胀了起来,塞满了我整个胸腔。
“青婳,其实父亲知道毒不是你下的,而且我还知道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那屋子里。你气急之下说出的话,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我才装作气急打断你的话,将你关押起来,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你,唯恐那人趁虚而入,对你下手。是父亲不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我闻言惊愕地抬头,父亲正微笑着看着我。
“你姨娘当年从云雾山回来,同我说起的时候,我便怀疑了,但是思及那两年府里曾有好几个下人无故枉死,我唯恐你姨娘疑神疑鬼,自己偷偷调查,会遭遇那人毒手,所以我训斥她无事生非,胡言乱语,不许她惹出事端。暗地里,我却一直在调查。”父亲紧蹙着眉头,低沉的嗓音里带了很深的沧桑与无奈。
“可有什么线索?”我急不可待地追问。
父亲摇摇头:“非但没有线索,事情愈加扑朔迷离了。”
“怎么会,她只要出手,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关键是自那以后,她再未出过手。而且府里不止一次有不明来历的黑衣人出没,来无影,去无踪,身手相当了得,如同鬼魅一般。不图财,不劫色,也从未翻找过东西,我也不清楚他来此的目的。下毒的究竟是不是府里的人我都不能肯定了。我为此聘请过不少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看家护院,那黑衣人竟然也似乎是有所发觉,后来十几年里再没有来过,慢慢地也就松懈了。直到那日,你院子里闯进了贼人,我才重新加强了守卫。”
父亲的话令我暗暗心惊,原本以为不过是姨娘之间争风吃醋暗下黑手,如今看来,竟然还有幕后人物或者帮手的存在。当初我还奇怪,府里的姨娘久居深宅,怎会有这般本事和手段,现在倒是解释通了。好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是换成林大哥那般身手的人来做,简直易如反掌。
“下毒的必是母亲身边亲近之人。”我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
“既然那人可以给母亲的饮食里下一寸红的毒,又轻而易举地潜入母亲的房间,往药里下毒,犹如探囊取物。她完全可以直接取了母亲性命,不费吹灰之力,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吗?她选用一寸红这种慢性毒药,纯粹只是为了掩藏混淆母亲中毒的表象,不会引起他人怀疑。可见必是母亲身边亲近之人。而且第二次下毒,意在栽赃于我,而不是取母亲性命,外人根本就没有这个冒险的必要。”
父亲望着我满是欣慰,频频点头:“如此说来,那必是府里有人内外勾结,通风报信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喔?你愿意讲给我听吗?”
“我刚刚回府,与她人并无仇怨,为何那人处处针对于我?难道就因为我能解开母亲所中之毒吗?”
父亲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琢磨不透她的动机和目的。但是通过这几件事情,我觉得,她无意于伤害你,可能只是想赶走你。”
“赶走我?”我仔细思索一会儿,的确如此,她每次的手脚都并不会置我于死地。可能真的只是想吓唬我,让我知难而退。“那我应该怎么做?”
父亲灿然一笑“吃东西呀,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做事情。”
我很没有出息地接过父亲手里的蟹黄包,才发现他的大半个衣袖都被洇湿了。他无所谓地一笑“不想被别人看到,塞进袖子里偷偷带过来的。”
我低垂了眼睑,盯着手里仍然热腾腾的包子,才感觉到,父亲为了此事,想必也是殚精竭虑,隐忍了很多年。如若我昨日里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他以前的努力也就功亏于溃了。自己心里的火气也逐渐消了下去:“需要我怎么做,父亲可有打算?”
“你回来已经好几天了,应该去浮华庵看看你祖母去了。”父亲道:“对外还要委屈你,就说浮华庵清净,可以修身养性,你性子顽劣,不堪教化,送到你祖母跟前好好管教。”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一个逃兵吗?”明知道父亲是担心我的安危,想让我去山上暂避,但我不想就这般灰溜溜地被人戳着脊梁,落荒而逃。
“这件事情我调查了这些年都一无所获,没有丝毫眉目和方向,完全处于被动。而你一回府,就处处针对于你屡次暗下手脚。青婳,你太危险了,把你送走,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是父亲,你有没有想过,那人不择手段就是为了赶走我。可能我的存在,阻碍了她的什么计划。假如我离开了,她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呢?”我问道。
父亲拍拍我的肩,笑道:“还有父亲在呢,你不用担心。”
“可是,一旦她发现母亲的毒解开了,会不会没有了顾忌,明目张胆地向母亲下手呢?”
父亲低头沉吟片刻:“假如你母亲身上的毒暂时不解,而只靠你的药方压制,还可以维持多久?对她的身体有无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