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难掩有些激动。
她身后的四姨娘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劝慰道:“你先不要激动,这不是事情还未问个清楚吗?清者自清,解释清楚就好。”
母亲转过头来看着我:“这毒有没有可能不用接触这茶水就可以下到里面?”
我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屋子里一瞬间开始沉默起来,鸦雀无声,连空气都似乎不再流动,凝固起来。
母亲沉吟片刻后坚定地道:“六姨娘平日里向来深居简出,从不曾出门与外人接触,在这扬州城里也没个亲朋好友,她到哪里去寻这害人的毒药,我相信不可能是她。”
俯身趴在地上的小丫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说:“夫人,我见过六姨娘乔装改扮了偷偷出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屏息看着小丫头,希望能从小丫头的嘴里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来。
六姨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一脸的紧张。
母亲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呵斥道:“不可胡说八道,坏人清誉!”
小丫头静了静心神,终于鼓足勇气道:“奴婢万万不敢。若非今日之事事关婢子清白,我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敢闲论府里姨娘是非。
府里西墙处有一个角门,原来是临近大厨房,送菜的人走的。后来厨房换了地方,那角门就废弃了。
前些日子,有一次雪球乱跑,我们四处寻找,我看到六姨娘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府外偷偷摸摸地回来,进门后将斗篷脱了,裹住手里的一个布袋,那布袋里还有东西在蠕动,明显是个活物,好像是蛇一般!”
“竹叶青!”我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我前些时日还奇怪府里后院怎么会有竹叶青出没呢,那是制一寸功的主药!”
心里却是在暗暗佩服母亲的本事,竟然全都安排妥当了,我纵然什么都不用做,这六姨娘下毒谋害的罪名怕是也能铁板钉钉了。
“夫人,她们这是在推卸责任!”六姨娘明显愈加慌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大家都能看得出,她是在故作镇定。
“那角门都是落了锁的,我如何自由出入?您若不信,可以传唤我的贴身丫头,她们可曾见我出过府门半步?在我的房间见过什么竹叶青。”
母亲转过头来看我,好像无可奈何。
我低头做思索的样子,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学问忘记了,我以前听师傅说起过,这毒里面含有七星竹叶草,与食醋相接触,会变成黑色。我们只需要将手用白醋浸湿,自然可见分晓。”
母亲问道:“可是寻常用来食用的那种熏醋便可以吗,我们小厨房平日里就备着的。”
我点点头,母亲便转身吩咐两个丫头去厨房里取了一盆白醋进来,放在屋子中央的案几上。
我取过旁边的一个空盏,从盆里舀取少量白醋,然后将母亲跟前的那杯茶水拿过来,滴了几滴在里面。原本清透的白醋里面立即有黑色的沉淀逐渐凝聚。
大家都看在眼里,惊呼过后,自然信了几分。
为了避嫌,我将手伸进水盆里做了个示范。两个小丫头走过来,亦分别将手伸进盆子里,手的颜色并无变化,就舒缓了一口气,静悄地退到后面。
我们将目光转向六姨娘,她却踟蹰着并不上前,闭了双目,紧抿着嘴唇,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似是犹豫不决,又似乎是要孤注一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愁微蹙了一双黛眉,亦是紧咬着下唇,粉嫩的脸蛋涨得通红,望着自己姨娘的目光里有紧张,也有一丝怨愤。
我曾听轩儿说起过,青愁性子憨直,特别反感六姨娘对母亲的卑躬屈膝,觉得让自己在府里抬不起头来,所以同她极是疏远,经常冷脸恶语相向,平素都不走动。
为了一个“仇”字,处心积虑十几年,搭上了自己最美的青春年华,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最终又毁了自己在女儿心里的慈母形象,这又是何苦?
感慨之余,我又紧张万分,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似乎要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