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辞不紧不慢地从一旁取过一个折叠茶几,放在我的跟前,又从食盒里取出一双象牙筷子,笑着递给我:“酝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佛跳墙?太奢侈了,不过若是有一碗绿苕碧粳米或者芝麻烧饼佐菜就更妙了。”我一把将凉辞手里的瓦罐抢夺来,根本来不及品味,狼吞虎咽。
凉辞好笑地看着我,从食篮里拿出一碗晶莹饱满的碧粳米!
我如风卷残云一般,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一起吞咽下去,那吃相只将凉辞惊得目瞪口呆,连声惊呼:“慢些慢些,小心噎着。”
然后掀开食篮最底层,拿出一盅炖煮得浓香四溢的鸡汤。
我正巧一口饭噎在喉尖,上不去,下不来。接过鸡汤,用调羹撇开上面漂浮着的一层油花和碧绿的小春葱,尝了一口烫嘴的很,我着急地道:“水,水,凉水!”
凉辞看了车厢里的水罐一眼,摇摇头:“那是生水,还没有煮开,不能喝。”自顾从汤盅里用调羹舀起鸡汤,凑过来喂我。
我却一瞬间呆愣起来。
凉辞着急,拍我的后背:“你怎么了,果真噎着了?”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兴奋地跳起来,将喉尖的米饭大力咽下去,高声叫嚷道:“我知道症结在哪里了!”
说完也不解释,转身就跳下马车,向我住着的帐篷奔过去,一把掀开帘子,激动地将正在昏睡的兰儿摇醒:“兰儿,兰儿,我问你,我们平时喝的水是哪里来的?”
兰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我一脸兴奋,有些莫名其妙:“护城河里听说经常淹死人,水不干净,所以我们饮用的水都是从东边一个水库里面打来的。”
“水都是烧开的吗?”
兰儿摇摇头:“锅灶有限,需要用来熬药,所以我们都是喝的生水。但是小姐放心,您和老爷还有三少爷喝的水,婢子都是烧开了晾凉的。”
怪不得我检查过几次自己的饮用水都没有发现异常,我和父亲还有三哥一直以来都安然无恙,问题肯定在这里!
我爬起身来,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帐篷,这两日不眠不休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急切地拦住迎面而来的两个汉子,让他们带我去水源处看看。
两个汉子见我一脸激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我急切,也不多问,转身就带着我向东边水潭走,一边问我:“十一小姐,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我担心如果我的猜测不对,他们会失望,只能不确定地道:“要去看过了才知道。”
水潭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水草中间,应该是天然形成,蓄积的无根雨水,并不流动,乃是死水,池水倒也清澈。
两个汉子将他们平日里打水的石台指给我,我走过去,站在石台上,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凑近了轻嗅,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也没有任何杂质。掏出腰间的银针试过,也没有丝毫异样。
我一时有些气馁,难道我又猜错了?
我站在石台边上,向四周留心打量,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水潭附近水草繁茂,唯独最接近水潭的一圈水草颜色略微有些枯黄,几不可辨,若是不留心,根本就看不出差异。
我伸手去够那些颜色稍浅的水草,身后的两个汉子急忙道:“十一小姐小心。”
我以为水草根深,拔起来会不容易,谁料到我略一使力,水草就连根拔起,我用力过猛,还差点跌坐在地上。原来水草的根部早已经有些腐烂,根茎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仔细辨认,竟然还会蠕动。
我的身上忍不住一阵恶寒,身后的两个大汉也忍不住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恶心!”
我强忍住不适,用指间捻起一点,捏碎,里面都是粘稠的绿色汁液。我赶紧在水里洗了手,对两人道:“麻烦你们再给我从不同的位置挑拣几株颜色发黄的水草给我。”
两人也知道其中必然有玄机,也不多言,挑拣几个合适的地势,拔出几株水草。
皆是如此。
果然是蛊毒,有人在灾民的饮用水里下了手脚。这种蛊毒虽然生存在水里,但是并不浮游在水中,而是喜欢依附水草,吸取水草的水分生存。所以没有人发现潭水不净。而它们的排泄物有毒,银针不可测,毒性经过高温加热可以完全消除。
而我给灾民义诊施药,煎药占用了大多数锅灶,灾民并不具备饮用熟水的条件。定然是有人趁虚而入,将蛊毒投到水潭之中,毒性致人上吐下泻,甚至出现高热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