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官府突然断了他们的饷银呢。
当方山告诉他们官府不但断了他们的饷银,还罢了为他们请命的好官朱敬伦,并且要开始裁兵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不知道,他们就靠着朱敬伦的军饷活呢,他们一家人都要靠这军饷活呢,这军饷足够丰厚,可是这里是山区,外面被土人团勇阻断,物价高昂,他们的军饷最多也就能维持他们和他们家人的糊口问题,断了军饷,就是断了口粮。
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方山告诉他们怎么办,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方山告诉他们去哪里。
方山告诉他们,得讨饷,方山告诉他们,去广州,去广州讨饷,找总督要活路!
一群有家室,最离不开军饷的客家乡勇,对一直给他们活路的方山无比的信任。
于是他们下山了,他们身背着步枪,饶小路绕过所有土民团员的封锁,走出了大山。
他们属于高明,跟佛山只隔着一条河,渡过河就是南海县地界,距离佛山镇不远了。
他们并没有渡河,一直沿河北上,一直到了高明和高要两县交接的地方才找到船,过了河已经不是南海县,而是南海县北边的三水县白坭市了。
白坭市就是后世的白坭镇,这里位于珠三角腹地,四周多肥沃桑田,出产上等蚕茧,水路发达,成为富商巨贾营商的主要聚集地,号称“西江第一大港”,“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户商”,是一座相当繁荣的市镇。
这种商业市镇自然不会缺船,半租、半强迫下,弄到了几十艘大小不一的商船,然后定好次序,直接从水上开往广州城。
在广州上游已经到了傍晚了,这时候去广州,不能在关门前进城,就是大麻烦,在河边滩涂夜宿了一夜,刻意等到第二天清晨,才顺流而下直达广州城。
一艘小船率先登岸,这里的戒备十分松懈,一个个兵勇异常懒散,都是绿营兵,没什么精气神。
他们小船上一共二十来个勇兵,穿着是新安县勇的勇服,头戴斗笠,身背步枪,还是很显眼的,在码头上集合列队,各种口号吸引了很多人围观,但直到他们快到城门时,绿营兵喝问他们。
城门前的绿营兵问他们是哪里的兵勇,可有关防调令。
一个军官命令立定稍息,径自走到城门口。
态度蛮横:“老子们是新安县的县勇,来找到大人要饷的,少他么管闲事!”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他的人进城。
绿营军官招呼了不少人在这里,并且有人已经准备关门了,一听是闹饷的,哼哼笑笑,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他的人立马就各干各的事儿了,任由这二十来个新安县勇进城。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饷银上边也欠着呢,每个月倒是能发点,可连半饷都没有,要不是能在城门这里搜刮一下进出商贾百姓,连饭都吃不起。
所以小军官觉得,让新安县勇闹一闹也好,前几日他们的县令都来闹过,这事儿全城都知道,那县令倒是好样的,还真没听过有县太爷帮大兵头要饷的,可惜也被罢了,如今这世道啊,也许闹一闹也好,新安县的人要是能闹到饷,大家没准跟着沾光。
一个恍惚,突然看到又一船兵靠岸了,还是来闹饷的,这次绿营兵军官都没有拦,装看不见任由他们进城了。
一船又一船,绿营军官发觉不对劲了,立刻让士兵关城门,这闹饷闹的也太邪乎了,几十个人他不在乎,上百个人稍微有点多,可现在他看到几百人来了,怎么敢大意。
但为时已晚,突然他们发现,被他们放进城去的县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汇聚,列成了阵势,看到他们行动,洋枪已经对准了他们,不止他把守的这道城门,他发现内城的小南门也被人控制了。
而城门外还不断的有士兵登岸,人数恐怕都有上千人了,军官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这不是闹饷,这是兵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