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范也早就想过这个答案,俞樾和于文传注定是要走仕途这条路了,就是在李成庄庄园中读书的高凤翰和钱琦也是如此。父亲生前收留了他们要么他们的年龄大了一些无法改变其一些“做官第一”的想法,要么教授的时间太过短暂。就是自己来到京师之后所收留的那些乞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能够有读书天分的人就已经够少了,再去学诸如算学、医科、格物、译文等科目,简直是十不存一,就跟他开办的白沙书院一般艰难,大抵上还是整个帝国的风气和根深蒂固的思想禁锢了他们的发展。
父亲生前便对王景范评价过帝国的风气,说这是一种百年甚至是数百年所积累下来的“社会环境”,就如同沧海桑田和绿洲沙漠一般并非是不可改变的。至少大宋立国百年在皇帝和他的大臣努力下,成功的将武将打入另册,而欧阳修所致力于的“古文运动”亦是如此——只要去做,并且采用正确的方法和手段,这种“社会环境”并非是牢不可破的,而欧阳修就已经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演示课!
固然是知晓俞樾的答案,但是王景范亦是忍不住的摇摇头颇感惋惜,毕竟自父亲去世之后,俞樾、于文传和宋端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久,感情也是极好。三人当中俞樾的xing子随和慎重最得王景范看重,可俞樾在遭遇科举的打击之后纵然是心中放开但却是比以前更加少言,他看在眼中亦是心中有些难过。
“先生可尝试收留一些弃婴,或是那些家境穷困又多子的百姓,将其迁入农庄中自小培养,也许一二十年之后当有所收获……只是这些人怕难在仕途上于先生有所助益,毕竟那时先生已是不需此术了……”俞樾建议道。
“萌甫此法甚好,虽然到时仕途上无所用处,但有这些人才在掌中可将父亲生前的一些设想激ao给他们去做,那也不枉我们白做一场……”王景范答道。
俞樾微微笑道:“先生其实已经如此在做了,格物科的那些学子做出来的热气球就已经出乎学生意料了,现在京师最好的生意莫过于此了……”
热气球在相国寺的第一次公开亮相着实的让见多识广的开封人大为惊奇了一把,而蔡恕在得到了王景范的指示后迅速cao办将其“商业化”的进程。此时在京师共有四个热气球放飞场所,只要天气良好十几个热气球全部升空,经过改造后的热气球更是一次最多带上四人,其中一个是专mencao纵热气球的,升空一次无论是一人还是三人都需要八贯钱。对于平常百姓而言这个价钱已是令人瞠目结舌,不过你还别嫌贵,连预约都要轮上三四天,更何况现场排队更是没有希望了。
热气球的生意好得让人吃惊,而蔡恕更是感觉在做梦一般。此时蔡恕正在督促寻找更多聪明伶俐人学习cao纵热气球,并且打算设立更多的放飞点和更多的热气球,甚至还想要将这项生意扩展到其他三京乃至余杭。若是真的cao办顺利的话,可想而知此项收入将是难以想象,就算以后人们这股新鲜劲过去,降低收费的men槛长久的经营下去亦是非常可观,至少在这些资金的支持下,白沙书院可以做出更多更好的东西,连带办学的条件也会进一步。
不过王景范看到的却是格物科学生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更是借着此事招募了三四十个学生。他们的学问未必很好,也许一辈子都与进士无缘,但他们无不对格物科所作的事情有着非常大的兴趣——这便是打出名声来的好处了,正如“读书不成去学剑”,正因为他们感到科举无望且多少还有些基础,走格物科这条路也许还有扬名天下的机会,甚至借此更进一步借此谋个一官半职。
王景范笑了笑说道:“有欧阳永叔借科举推行古文一般,你我亦不能由他专美于前!”
三司重地men禁森严,王景范亦是递上名帖之后与俞樾在专men的men厅等候。正如他们在路上所预料的一般,此处men厅已是人满为患,好在来办事的人多半都是要有些脑筋,最起码也是要能写会算的,不至于一屋子的武夫那可就要命了。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表情可并不轻松,毕竟在阎罗包老的地盘上也由不得他们撒野,一个个都跟苦瓜脸一般,或是一个在个角落里默默沉思盘算,或是两三人一群低声商议对策,还有不少专men在过道上拦截那些出入的三司官吏打探消息。
“看来三司的官吏今年可是不怎么样啊!这么半天连个‘鹅黄腹’都没有!”俞樾小声说道。
王景范自然知道俞樾所说的是三司官吏的“收成”,看那几个进出的官吏服饰便已经预料他们的日子可是难捱的很。估mo着三司的官吏们已经体会到阎罗老包的威力了,走过的官吏虽然被拦下来,却一个都没有敢收来办事的人的银钱甚至是物件,就算被拦下来也不过是神情紧张的三言两语便急匆匆的走了,而那些来办事的人脸上更是连失望的神se都不用遮掩了——这个时候进了这个men槛的人自然都知晓大家来干什么的,一屋子的苦瓜脸可见这些人能够想到的办法都已经实践过了,看这样子也知道过关的没几个。
还未等王景范答话,从过道里急匆匆的走来一名吏员,老远便说道:“哪位是王直馆?王大人!”
王景范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在下便是,不知何事?”
在调任三司盐铁判官之时,他的贴职升了半格成为直昭文馆,三馆秘阁此阶无非直馆、直院,品阶并无变化,但内里以昭文馆为首,这便是一个人的资历,来人称“王直馆”亦是一种恭维和礼敬,也是更好的识别,若是开口“王判官”怕是这屋子里面还真有好几个。尤其是王景范这样的年轻人,也许一上来就是蹿升的很快,跨阶升官绝非易事,且并非全然是好事,资历不足者易受诟病,尤其是捅娄子之后被人穷追猛打之时更是为人提供口舌。韩绛筹办此事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王景范的资历问题,除了要预留其在馆阁中的后续发展问题之外,更是将他的贴职压住,停在这判馆事的当口不迈出去——并非不能而是不愿,为的便是熬这个资历,一步步的按部就班的往上爬终究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也许时间并不长但一定要把资历作得漂亮些。
“在下是盐铁胄案推官柳襄柳公弼,早闻王大人为新任盐铁判官,下官却未曾拜访,失礼!失礼!”柳襄三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略瘦,虽然说话热情但眉目之间难掩疲惫之se。
王景范叉手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景范才疏学浅日后需柳大人多多照应!”
三司三部都有各设推官,原本太祖朝时三部各设一员,而自太平兴国三年之后,户部税案与盐铁胄案增设推官各一员,是以三司推官总共五人。眼前这个柳襄便是盐铁胄案推官,而王景范自己这个盐铁判官是他的分管上司,不知怎地得到通报便立刻赶来了,看他这副缺少睡眠的样子也知道这段时间三司真的是有些不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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