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校场本是宋时栾城的驻城厢军操练的场所,场地不算小,大约相当于现代一个半足球场大小。在西南方还有一片军营旧地,多数是土坯房,已残破不堪。
大宋的国策一向是强杆弱枝,有好的装备,好的兵器,好的兵源,总是集中在汴京的禁军上面。而地方上的厢军及乡勇,全是后娘……不,是二奶养的,不让你拿锄头上阵就算是不错了。
在这样的国策下,地方上的厢军战斗力可想而知。这个校场基本上也就成了一个摆设,只在上头来人检查时,把这些三流军队拉出去做做样子,应附一下上官就行了。
在阿懒的金军入驻以前,这城南校场本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待金军三千大军及俘掠的近万人畜入驻之后,整日可见金兵在校场上跑马射靶、挥刀劈杀。结果将校场踩踏得草茎裸露,泥土瓷实,还其本来面目。
原本是宋军的操练场,但宋人弃而不用。而现在金军入驻,却真正还原其原本的功能。这对宋人而言,不啻于莫大的讽刺。
金军对军营的防守很严,营寨外方圆二里之内,决不充许闲人靠近。在营寨外围,又挖了一圈宽一丈,深六尺的壕沟,更外面还布置着鹿砦拒马。这些早前为了防御太行义军可能的攻击而留下的军事设施,足以让那些妄想偷营之靠望寨兴叹,铩羽而归。
高亮与那向导此刻就是如此无奈的表情,他们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狄烈,想了想,高亮近前道:“此军寨的防守极为严密,而阿懒此人又极为谨慎,恐怕得等到他出营巡视城防时才可以动手。”
这时那向导却泼了一盆冷水:“高头领有所不知,这城南校场有一条专用的运兵甬道,直达南门城楼。如需巡视,根本无须经过街市。而这甬道两侧里许之内,尽是阡陌,无遮无挡。只怕人还在数百步外,便为甬道外的金兵巡哨所发觉,更别说是靠近了。若非如此,当日傅大寨主大可选在阿懒出巡时动手,而不必派出精锐硬闯金虏的军寨了。”
高亮闻言愣了半天,泄气道:“如此说来,关大哥的计略当真行不通了?俺来之前还向孟威大哥借了一支马黄弩,让手下人明日想法子送入城中呢……”
狄烈沉吟一会,断然道:“我们去那个甬道。”
向导所说的甬道并不远,四人籍着草木掩映,远远地绕着军寨外围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军寨的南侧伸出一条长长的土墙。慢慢靠近一些,隐约可见墙壁斑驳,有很多裂隙及崩坍的缺口,墙面上长满了各种绿色植物。
狄烈目测了一下,将近处的寨栅与远处的土墙做了个对比,估算出墙高约为一丈,再加上墙体的地基比周围地势要高出一截。可以说,埋伏在这个地方是根本不到墙体后面的情况的。
狄烈又仔细地察了周围地形,的确如那向导所说,甬道侧面约一公里的范围内,都是阡陌田垅,视野十分开阔。眼下清明刚过不久,本应麦浪如波的田里,却只稀稀落落地杵着少量麦苗,情形,今年多半是个荒年。
到这样的地形,连知道狄烈的杀手锏的阿术都泄气了,摇摇头:“这样远的距离,加上甬道阻隔,连人都不到,谈何刺杀?主人,这活谁都干不了,咱们还是……”
狄烈目光四下逡巡,忽然向侧后方一指,道:“那是……一座石塔吗?”
向导朝狄烈手指方向了一眼,点点头:“那是北朝时期,魏人修建的一座佛塔,原本塔高五层,离地四丈有奇,塔外面的石壁上还雕刻着十来幅佛家典故。可惜后来栾城发生战争,被外敌围困数月,箭矢俱尽,只得投石御敌。在石块都投尽的情况下,便拆佛塔取石……但佛塔只拆到一半,城池便失陷了。老人们都说,是因为擅动佛塔,触犯了神灵,这才使城池失陷的……”
这向导身为本地人,说起前朝掌故来,便止不住滔滔不绝。狄烈生怕他说个没完,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头,道:“我只想知道,那个残破的塔里面,能藏人吗?”
向导愣了一会,望望远处的破塔,再眼前的狄烈,干咽了一口唾沫,吃吃道:“这位兄弟想……想要躲藏到塔里伺机出击?那恐怕不成。”
狄烈皱眉道:“为什么?那石塔里藏不住人吗?”
“那倒不是。”向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着狄烈,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残塔现在还有两层多高,离地两丈六尺,躲藏在那里的确可以堪堪到甬道后面的情形。只是……那座残塔距离甬道足足有三里之遥,你躲藏在那里,能干什么?”
狄烈仿佛没听到向导的说话,依然故我:“我只想知道,那塔里面,能不能藏人?”
“当然能!俺小时候爬进去玩过。虽然塔里堆着很多残壁乱石,但是躲藏上五、六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向导很肯定地说道。
“那就行了。”狄烈很快做出决断,“从现在开始,我跟阿术就呆在塔里。高亮,你回去为我们准备五天的干粮及饮水,再加上两条皮毡——希望我们在粮尽之前,能有幸与这位阿懒贵人照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