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布衣方畴上书进言:“方今之大患有二:曰华国、曰杨太。而杨太正在腹内,不可不深虑之,若久不平灭,必滋难图。”这是将杨太之乱,提升到了与华国相提并论的高度,可想而知此次暴*对南宋朝野冲击之大。
侍御史张致远也上奏道:“华朝侵侮,不过疥癣之疾,如善用药石,可轻易除之。庶民作乱,乃心腹蓄毒,若养而不治,实在难好。洞庭被占多日,招安之人屡遣,而大半不还,水陆之师每进,而无敢深入。”
左相张浚之言,更是危言耸听:“杨太据洞庭湖,实占上流,不先去之,为腹心害,将无以立国。”
九月,赵构终于痛下决心,下旨以左相张浚督战,勾抽长江防线之刘光世御前巡卫军一万五千人马,回师南下,全力剿灭杨太军。
刘光世走了,长江防线怎么办?赵构的回答是——凉拌!
赵构做出这个决定,是极不容易的,也是极其痛苦的。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将御前巡卫军勾抽南下,空虚的江防意味着什么。江北的那只饿虎,一直盯着江浙这块大肥肉很久了,只是碍于盟约,以及正全力征西,无暇他顾而已。如今将兵力尽数撤出,只留下一点单薄的看守军卒装样子,以赵构对那个人的了解,他决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看他会找什么样的借口而已。
只是,就象夏国的李乾顺一样,赵构有得选择么?将南宋实力最强的军队招回来,顶多是丢掉江南而已;不招回来,丢掉的,就有可能是龙椅,还用选吗?
……
“哈哈哈哈!”
长安太极宫朵殿中,狄烈安坐于龙案后,双手各执一份军报,左看右看,难掩喜意。
一个柔顺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传来:“何事令陛下这般开心呐?”
狄烈抬头,却见两名宫娥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皇后嬛嬛入殿。
狄烈赶紧扔下军报,毫无皇帝形象地步下坍墀,快步迎上,嘴里略带埋怨道:“天气如此闷热,皇后身子不便,为何却要出来?而且才带两个宫人。”
嬛嬛轻抚微隆的小腹,羞涩中带着幸福,容光焕发,美丽惊人——嗯,即将为人母的女人,必是最美的。
“才四个月而已,何需如此紧张,许太医也说了,闲坐太久也有不便,须得四下走走才好。”嬛嬛一脸幸福安祥,玉手微展,令两名宫娥退下,“外边还有很多宫娥,我不让她们进来,以免干扰陛下。”
狄烈亲自上前搀扶,让嬛嬛与自己并肩坐于龙案后。如果是在太极宫正殿,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但在朵殿倒没那么紧要。
两份军报就摆放在龙案上,但嬛嬛很规矩地不敢多看一眼——朱皇后平日里没少提醒她与后宫姐妹们,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此为宫闱之道。
狄烈却浑不在意拈起一份军报,递给嬛嬛,笑道:“虽是大事,却是好事,皇后早晚也是要知晓的,先看看也无妨。”
嬛嬛恭恭敬敬接过,刚扫了一眼,便惊喜抬头:“征西军大胜,夏国灭亡了!”
狄烈含笑点头:“朕没看走眼,岳飞果然不付所托,若无十二师舍生忘死,千里大迂回,直插夏国心腹,这场仗,还有得打。”
嬛嬛喜孜孜垂首致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夏国既灭,西北从此无忧矣!”
狄烈心下暗道,无忧吗?只怕未必,还吐蕃、西州回鹘、西辽,以及更西的中亚诸国呢。不过,这些事,倒也不必让嬛嬛知道。
或许是嬛嬛太开心,或许是狄烈之前的默许,嬛嬛放下第一份军报后,下意识地又拈起第二份,目光一触,脸色微变。烫手般扔下军报,慌忙伏身请罪。
狄烈急忙将她扶起:“何需如此,朕早有言,皇后身子不便,再不可行这般大礼。”
嬛嬛脸色仍有些发白:“臣妾知罪,误窥军机。”
“也算不上什么军机。”狄烈截断嬛嬛话头,信手以拇食二指拈起那份军报晃了晃,淡淡道,“荆南爆发匪乱,你那位九哥,可有得忙了。”
嬛嬛端坐垂首,小心抬眼看了看狄烈的脸色,欲言又止。
狄烈抬手一掠:“有什么话,直言无妨,不会怪你。”
嬛嬛轻声道:“匪乱很严重么?”
“是。”狄烈肯定地点头,随即轻笑,“不过皇后不用担心,匪乱一定会被平定——虽然没有岳飞,但干这个事,未必就一定要岳飞。”
嬛嬛不解,这事怎么与岳飞扯上关系了?她当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平定杨太之乱的,就是岳飞。
嬛嬛轻咬嘴唇:“我们华国,会挺进江南么?”
狄烈盯住嬛嬛那双明媚动人的大眼,缓缓地、肯定地点头:“会!”
令狄烈意外的是,嬛嬛竟露出释然笑意,盈盈一拜:“多谢陛下信任,如此便好——陛下何需惊讶?臣妾乃是华国皇后,华国的兴盛,便是狄氏的福祉。臣妾岂有不为华国拓疆而欣喜,反为兄朝失土而忧虑之理?”
狄烈脸上笑意越来越盛,终于仰首大笑:“好!很好!今日之喜,以此为甚。来,朕就陪皇后到御苑走走。”
帝后二人携手而起,相视而笑,缓步走向殿门。
殿外,阳光灿烂,花树芬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