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飙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南岳衡山七十二峰耸入云天,或奇或险,姿态各异。在这自古佛道修行之地,更有那清幽避世的山谷绝境,白云清泉两相宜,自成一派风景。
祝融峰乃七十二峰之首,壁立千仞,怪石堆叠,峰顶云海飘渺,与崖下湘江辉映成趣。不仅如此,衡山剑派的弟子们亦时常于祝融峰上习武修炼,剑影炫目,衣袂飘飞,更为此增添了几分仙意。
这一日正是春暖花开,山间小径上有一少年肩挑两个大筐,里面装着柴米油盐等各色杂物。这少年身材矮小,被这一担重物压得步履蹒跚,身后跟着两个年长一些的男子,一人骑马,一人牵缰,慢慢悠悠好不自在。
前面便是陡峭上坡之路,少年吃力地抬起头望了望,苦着脸回头道:“两位师兄,能不能让我歇歇再走?”
骑马之人大约三十左右,面容瘦削,眉眼狭长,他听少年这样说了,只是摇了摇头。而替他牵着马的男子略微年轻一些,身材颇为健壮,见少年又要歇息,便竖起眉道:“树安,你既然打赌输了就不要婆婆妈妈,这一路上都歇了多少次了?再这样慢慢腾腾的,要走到什么时候?”
少年树安咬咬牙埋头继续前行,不料实在太累,在上坡时脚下打滑,身子便猛然往前栽去。
“小心!”身后两人不约而同喊出声来,可惜为时已晚,树安跌了个够呛,两担杂物全都洒了出来。米面落了一地,还有几个纸包滚下山沟,显然是救不回来了。
牵马的男子顿足气恼不已,上前就将未曾爬起的树安给揪了起来。
“我说你是不是有意的?!好不容易快要到了,现在被你弄成这样!”
树安满是尘土的脸上挂着畏惧之色,一个劲儿地低头认错:“沈师兄,我真不是有意……”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沈姓男子愤愤然将他一推,满是不耐烦的神情。
树安手足无措地想要将地上的白米掬起,骑马的男子跃下来摇头道:“这都沾了尘土,还能吃得?”
“周师兄,我……”树安不知如何是好。
“我什么我?!照我说,你还是赶紧重新到镇上再去跑一次算了!”沈姓男子在一边抱臂,冷眼旁观。
树安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又不敢。却在此时,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有人哼了一声,紧接着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担回去洗洗干净照吃不误!平日里我怎么没看你们两个那么考究,今天倒是作威作福起来了!”
树安听到这声音,本来愁眉不展的脸上忽然扬起欣喜之色,不由朝着那方向叫了声:“皓月姐!”
碧绿的林间马蹄声轻疾,一匹小红马踏尘而来,马背上的少女身穿轻罗鹅黄衫,腰缀粉白流苏丝绦。肌肤白皙,两颊微丰,一双眸子明丽澄澈,正盯着那两人不放。
小红马还未停步,少女已一手撑着马鞍,扬身轻跃而下,一抖缰绳道:“树安,你又遭他们戏弄了!”
树安还未及开口,被称为沈师兄的男子就已经大不乐意,上前一步道:“原来是蓝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一见面就这样不客气?我们好歹也是同门……”
“你们对树安却很不客气!”少女打断了他的话,瞥着二人,“当我不知道呢,定又是拿他作为靶子,合着伙儿来欺负他老实巴交。”
一直不言不语的周师兄此刻不禁笑道:“大小姐说话真是不饶人,我们师兄弟之间平素开开玩笑,怎能扯到欺负二字?”说着,他回过头来拍拍树安的肩膀,和颜悦色道,“树安是与我们打赌输了,所以自愿替我们去镇上买米粮回来的,是不是?”
树安尴尬一笑,向少女道:“我确实是跟他们打赌输了,皓月姐,我力气大,挑得动。”他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收进竹筐,重新又挑起了担子。
少女见他还要继续上山,不禁道:“树安,你要是吃不消,我回山叫人来接你。”
“不用了。”树安赧然一笑,晃晃悠悠地继续朝着祝融峰走去。
周姓男子朝少女微微颔首,也没再多说,就上马紧随树安而去,另一人却是满脸不悦,瞥了她好几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此地。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少女嘀咕了一句,翻身上马朝祝融峰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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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险峰背后,有一僻静山谷,常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名唤烟霞谷。此地虽也属衡山一脉,但地处偏僻,平素少有外人到来。衡山派的主殿设于祝融峰之上,掌门万淳达与门下弟子也都居于祝融、芙蓉等主峰处,唯有万淳达的师兄蓝柏臣带着一众人等住在这烟霞谷中。谷中人数不多,也仅有蓝柏臣门下十来名弟子与若干下人,若没有大事,他们也不会上那祝融峰去,只在此处练剑修行。
而这少女正是蓝柏臣的独生女儿,名叫皓月。此前外出到了襄阳,在那住了两月有余方才回转,没想到一到衡山脚下就遇到了万淳达的弟子。她素来不喜欢与他们交往,见他们总是欺负树安,忍不住指责了几句,事后也没放在心上。
蓝皓月一路走着,便听到远远传来兵刃交接之声,行不多时,只见前方大片竹林中有几名少男少女正三三两两地练习剑术,招式虽不十分娴熟,却也一板一眼很是认真。其中一人望到她回来,便停下叫道:“师姐回来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向她问长问短。蓝皓月被团团围住,几乎应接不暇,两靥上的酒窝更是漾着甜甜的笑意。
“师姐你这一去大约有两个多月了吧?在襄阳玩得怎样?”
“快说说其他门派的剑法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与我们衡山相比谁高谁低?”
蓝皓月一拍提问那人的肩膀,皱皱眉道:“你怎么跟我爹一样,成天就知道剑法剑法的!”
那少年一笑,挽了个剑花,颇有点得意地道:“师傅说过,练剑之人心中须得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本分。”
蓝皓月原本还笑意满满的神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抿了抿唇,向四周望了一眼,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爹没在?”
“师傅这些天一直在与印溪小筑的那位邵公子讨论剑术。”另一人抢道,“连我们都顾不上指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