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作为新娘的“公司领导”中规中矩地担起证婚人的角色,宣读那两句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证婚词的时候,她依旧能感受到来自路岚的灼热的目光——
对,就是灼热的目光。
何胜男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双大眼睛里面喷出来的火烤着了。
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面对台下各路来宾侃侃而谈,心里早已经惴惴了:小路不会因为这个追杀我吧?貌似姐知道的太多了……还有,小路她爹老路,可是路大伟啊,啧啧,提前当姥爷的节奏啊,不会对姐可怜的小公司、小产业下死手吧?不会吧……
默念到第二十个“不会吧”之后,何胜男终于可以暂时逃离开那个舞台。至少可以暂时逃离开路岚目光的追杀。她决定暂避风头,尿遁。
方便完了,何胜男掰开洗手池上的水龙头,温热的水立时从水管里徐徐流出,不冷不热,刚刚好。
温热的触感划过素净的双手,何胜男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她甚至有闲心细细打量这卫生间里的设施了——
大理石洗手台面,铮亮的水管和龙头,木制的纸抽盒,还有装在精致瓶子里的洗手液……
不愧是星级酒店啊,不愧是路家啊,瞧瞧这镜面镶得这个漂亮。
何胜男挑着眉端详着镜子,想想自己当年打拼的日子里,常常是连一口热乎水都没得喝,囊中羞涩恨不得顿顿一个馒头一袋咸菜对付了,就是进肯基基、麦当当什么的,也都是蹭厕所,哪敢看那价位牌上的种种设计精美、勾人食欲的食物?顶多就是闻闻那混合着沙拉酱和炸鸡气味的空气,然后继续在某个小区的角落里啃自己的馒头咸菜。
下雨天,大馒头和咸菜更配哦!
能在肯基基、麦当当上厕所,那还是好的,和旱厕什么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
何胜男顿觉心酸,回忆不下去了。
还好,那些都是过去时了,她到底是挺了过来。如今的她,多么多么成功,她不敢讲。但她有车有房有公司,还有个公司里人人敬畏的头衔“何总”,和自己头二十多年过的日子比起来,现在的何胜男相当满足。
不过,今天,显然不是何总的吉日。
当她忆苦思甜只觉甜更甜,又忍不住研究起洗手间的镜子的时候,石化——
不知何时,一个面色苍白的长发女人站在了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正在宽大的镜子里,和她对视。
这当然不是见鬼,咱这又不是灵异文。不过,此刻,于何胜男而言,这个女人的出现,不亚于让她见了鬼。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逃”,不过,多年历练的定力生生把她钉在了原地。
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有多久了?八年零二十一天……
靠!何胜男特想抽着自己嘴巴,大骂自己:“你丫的咋不记点儿有用的!”
然而,那又有什么卵用?记忆力这种东西,一向是该靠谱的时候不靠谱,不该靠谱的时候它瞎开挂。
“梦,绝对是梦……”
由不得何胜男自我催眠,之前冲她喷火的小冤家再次划破了她幻想的梦境。
路岚已经换了一身大红绣金的中式旗袍,踩着一双戳死人不偿命的红色“恨天高”站在了何胜男和那个女鬼……啊不,女人的身后。
“嫂子,你怎么来了?”
嫂子……
嫂子!
何胜男的眼珠子快掉地上了。这肯定不是称呼她的。偌大的洗手间里,只有她们三个人,所谓的“嫂子”,除了艾琪,还能有谁?
何胜男只觉得脑袋里闯进了一只肥硕的蜜蜂,“嗡嗡嗡”地扇了大翅膀,飞过来,飞过去。
她就知道她会嫁人,所谓“美好的初恋”不过是留给岁月的祭奠,当年那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的话不是白说的。
“小岚,我没事……”艾琪并没理会何胜男,直接当她是空气,同时回了路岚一个虚弱的微笑。
“你还逞强!”路岚愤愤的,“妈都说了,不许你来,要在家好好安胎,看你虚成什么样子了。”
安胎……
安胎!
确定是胎儿的胎,不是轮胎的胎吧?
何胜男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老天这是在玩她吧?是在玩她吧?
初恋结婚了也就结了,世上结婚的les多得是。
可为毛,连怀孕这么私密的事儿还要活刺啦地摆到她的面前?
求祝福吗?
求好评吗?
返不返现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