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件事,又不能当做是没发生。
“这次的事,我也不瞒着你了,害你的是你表嫂的丫头,她说是怕你抢走这少奶奶的位置……”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觉,唐木阳摇头。
“舅母,表嫂为人我很清楚,心里有些不舒坦可能,可是,她不至于来要我的性命,至于那个丫头,她是被人当枪使了”
“话虽如此……”舅母看唐木阳这般柔顺听话,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有些愤愤不平。
“舅母,家和万事兴”
家和万事兴五个字,彻底堵住了舅母所有想要说的不满。
空气里短暂的凝固。
“可是,对你,太不公平了,如何能堵得住外面众人之口……”
“不,不,这正巧是帮了我”唐木阳摇头,“舅母,明个,咱们这就该挂起白幡,唐木阳,也该‘死了’
“你乱说什么!”
小小丫头咒着自个死,哪里有这个说法!
唐木阳摇头,这不是咒自己,而是因为下一步她要做的事情,只有摆脱了这个束缚,才能更好的完成。
虽有不舍,但也没那么难过。
跟她大操大办的‘丧事’不同,这次她走,可以说知道的人甚少。
沈修阳将她送到了城外,还没折返回去的打算。
“怎么了?”沈修阳见马车停下,不由站在车窗外,不解询问。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现在身份特殊,快些回去吧”
他是皇子,是她和程徽要守护的人。
“这才多远啊,刚刚出城门。”
唐木阳笑笑,“竟说这孩子气的话”
唐木阳拍拍手,示意身后的绮玉捧出一坛酒来。
元宝性子活泼,又衷心为主,所以唐木阳把她留给了妹妹,自己则带了绮玉。
等绮玉拍开了红泥,唐木阳和他一点不顾及身份低微,席地而坐。
“送别酒?”沈修阳挑挑眉。
“是啊,送别酒”她拿出大碗来给他倒了满满两碗,“相逢一场,后会有期”
沈修阳的注意力放在那酒水身上,还真没听清楚明白唐木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唐木阳和沈修阳却在城外的凉亭中,饮酒赏月,无比惬意,那守在唐木阳身边的侍卫,有的是瑞王派来的亲兵,也有的是当初程徽离开的时候留给她的心腹。
此时这些人围坐在一起,对将要面对的铁马峥峥的生活感受到憧憬,同样也为离开至亲至爱所人,面对分离的悲伤。
夜色中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空气中传遍了威武悲凉的离曲。
唐木阳和沈修阳双双放下了手里的碗碟。
静静的听着外面的歌声。
调子不对,声音不对,可是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用最真实的声音,唱着自己心中的所有不舍。
渐渐的,唐木阳也轻轻的和着调子。
沈修阳嘴角含笑,只是,手心里一直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等侍卫们的调调停下,他将手里的东西扔进黑夜里。
轻轻一声叫嚷,唐木阳投过去视线。
“唐义?”她有些惊讶竟然看到了那个奴隶。
自从把他捡来后,她就给他取名叫唐义了。
“不是让你在府上呆着吗?怎么跟着出来了?”唐木阳语气不快。
“你是想回家?”他们这次去宿城,其中肯定要路过侉褐族,要是他真的想回去,唐木阳倒是不介意带他一程的。
“我不想”
“哦?”
沈修阳和唐木阳望着对方,似有不解。
“我想追随你”唐义恭敬道,“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愿意用命来守护你!”
“这如何使得”唐木阳摇头。
还是年幼,把这一辈子的誓言,这么轻易,就说出了口。
“我这次也是你救回来的,所以,一命抵一命了,你不需要放在心里”
唐木阳认真的提议,唐义却没放在心上,依旧双膝跪在地上,大有一副,如果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永远不起来的架势。
瑞王摇摇头劝着唐木阳,“唐木阳,你听我的,这小子有些邪门,有时候真的能帮到你,不如让他跟着你,关键时候还能保护你”
唐义点头,“求小姐成全”
唐木阳看他心意已决,也不在多说,“你也别喊我小姐,你不是唐家的仆人,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我欣然应允,什么时候你反悔了,跟我说一声就好,反正你是个自由身,我不会绑着你”
“谢小姐成全”唐木阳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似乎都是无用的,这会听到她应允自己跟着她了,唐义脸上露出笑容。
“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该回去了”唐木阳跟沈修阳告别。
沈修阳有些舍不得,“你身子还没大好,要不,还是我再送你一段吧……”
“又说胡说”唐木阳这会像是个长辈一般教训道,“别人不清楚现在的朝局,难道你自个还不清楚?那里面有人巴不得你离开京城呢,你就好好的在这守着,我自然有办法将那些粮食安全的送到程徽的身边”
这次唐木阳这么固执的出来,只有一两个人知晓她的目的,这瑞王就是其中一个。
“好,那就此别过”
唐木阳带着几十人的精锐离去。
沈修阳还是站在原处,看着这些人慢慢离开自己的眼前。
“殿下,咱们回去吧……”
“嗯”
回程的路上,不其然竟然遇到从宫内出来的一队精锐。
为首的男人看到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殿下可曾见到唐姑娘?”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修阳故作不解的询问。
那为首的首领也不扭捏,“回殿下的话,奉陛下的命令……”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那个男人啊。
沈修阳是带着人去追赶,可惜这会都顺着路走了这么远,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另一对被他分散过去的下属也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看,显然也是没找到想要找的人。
“殿下”为首的男人跪在地上,一片羞愧之色。
沈修阳端坐在马背上,渐渐的,笑了,他的笑声越发的大,惊起了夜里休憩的鸟雀。
扑扇着翅膀冲上天际。
“殿下”几个随从有些不安,好端端的这找不到人了,殿下怎么还要笑呢?
“走吧,走吧,你们是不会找到她了”他们找不到唐木阳,那些人更不要肖想能找到她,看似是自己带着这么多人陪了她一路,其实,他们才是累赘的吧?
一路奔波劳累,距离大周越来越远了,同时,也不知道是谁散布的消息,说是这批的军粮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给押送的。
她这一路走来的本就艰辛,带着这么多东西难以掩人耳目,这会加上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唐木阳没走一步,都艰辛万分。
绮玉不止一次看到那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们明着暗着来抢夺那几车的东西。
唐木阳也不着急,虽然人带的不多,但是每次都能用在刀刃上,配合上唐木阳特有的兵法辅助,伤亡极其低,倒是重创了不少对手。
只是这些对手的身份问题,倒是让人好奇了。
“驾驾”黑夜中一群男人举着火把纵横在官道上。
为首的男人勒紧缰绳,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朝他身边的男人道,“从得来的消息来看,估计就是这里了”
男人点了点头。
“确定没打草惊蛇?”他认真的问道。
“没有,是那位递给咱们的消息,错不了,再说,沿路我也是打听过来的,不能有错了”
“那好,希望这次不会扑个空”男人朝后挥挥手,一行人渐渐朝山上走去。
半个时辰后,再比原先更加浓烈的雾中,一行人寸步难行。
这会被困着一步走不动了,众人以为遇到了鬼打墙,无不惊慌失措。
“就是这了”不同于旁人的惊恐,冯昭然勒紧缰绳,大笑一声,想要试探性的东西已经试探出来了,倒是不枉费他这几日风餐露宿。
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在夜色中吹了几下,很快,黑暗里就传来了另一道附和的声音。
半柱香的时候,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飘来。
火把也亮在了周围。
管事的带着人过来,看到被围在阵法中的男人们,忍俊不禁道,“儿郎们怎么就这般狼狈了?”
“您快别说了,把我们给放出去吧”
唐木阳忍俊不禁,“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唐姑娘,陛下知晓您大义,特命令我等,来护送姑娘到了宿城!”
冯昭然态度强硬,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陛下给您的私信”
所以说,唐木阳见到的这些人,是来保护她的。
“承蒙陛下厚爱了”唐木阳思来想去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没事”
冯昭然的到来,给众人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越是往东周的方向走,这天气越发的干旱,同时,不同于大周的风俗人情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前面就是左梁郡了,咱们运气好,今晚可以找个安稳的地方睡个觉了”
管事的看着前面的城门,咧开了嘴笑道。这些日子的风餐露宿,他这个大老爷们都受不住了,更何况是马车上一直不露面的娇滴滴的小姐?
要是进了城里,好好的休息一番,也能稍微去去乏。
找了一处地方打尖,唐木阳从马车上下来,整日这么颠簸,她神色却无恙。
刚刚安顿下来,客栈外就来了一队精锐,冯昭然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原本露出轻松笑意的男人们,不苟言笑的拿起了手里的武器。
一个儒雅的男人从这些不速之客中间走来,脚步匆匆,径直到冯昭然面前。
“真是对不住,手下这些人不知礼数,惊扰了大家,抱歉抱歉”来人风度翩翩,又是知道礼数的,可是正因为如此,冯昭然等人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一路来的时候有心隐瞒着行踪,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们来了?
而且,现在越是靠近东周,这些人的心思就越发的不纯,所以,还是万事小心比较好。
“你是谁?”冯昭然警醒的问。
“我是谁,姑娘不必介怀,只是,我家主子,有请,如果方便的话,姑娘不妨见见我家主子”
唐木阳似笑非笑,“如果我说,我不想见呢?”
剑拔弩张之际,又是一队精锐而来。
冯昭然等人,将手里的利剑,抽出刀鞘。
“请问,是从京城来的唐姑娘吗?”
…………
郡守府内,唐木阳双手背在身后,仔细打量着这院子的摆设。
当时为了摆脱那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她只能跟着冯昭然到了郡守府。
来人拿着陛下密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着实觉得,有些事情,好像慢慢脱离了她的控制。
也罢,这次,利用这次机会,倒不如让她好好试探一番。
“唐姑娘,久仰久仰,今日能见到姑娘,真是下官的荣幸啊”
平阳郡守笑眯眯的上前打着招呼。
唐木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容越浓了。
“郡守,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没事”就算是有事也不能说有事。
“哦”唐木阳恍然大悟般摇头,“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郡守是要询问生子秘法呢”
郡守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他想反驳,却不能反驳,谁让众所周知的是,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庶子,一连串的姑娘。
就连个嫡子都没啊。
以前就听说陛下现在最小的皇子就是当初小神算用不传之法得来的。
这唐姑娘,既然能让陛下下密诏给自己,招待,那肯定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没准,真的是可以……
这会听的唐木阳自言自语说了这个后,面上虽然觉得不好看,可是心里却却像是长了草一般。
真的有这个法子啊。
当时的传言不是假的啊。
这唐木阳真的这么厉害啊?
他眼底的狂热,怎么也掩饰不住。